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家乡就是个隐藏在一片茂密果园里的村庄,村庄大,果园更大,以至我小时候从未完完整整地看到过她的边界。只记得房前屋后、田间地头、还有大部分的责任田都是种植的果树。其中最多的是苹果树,梨树、桃树、杏树、葡萄树、柿子树相对少一些。
据说,当时俺们杨堂村的水果在鲁西南一带是很有名气的,附近十里八村的姑娘都愿意嫁到我们村里来,理由是常年有个活络的钱,不愁吃喝。其实按现在的观点来分析当初她们的选择,还真是挺时尚的。黄河改道后留下的子河从村南头缓缓流过,依河而生的坑坑谭谭被槐树林包围着;一条长几千米的打靶台是村子南部的天然防御屏障;为了方便去河里劳作通行,先辈们用古老的木犁硬是把十几米高的打靶台给劈出了一条南北通道,为了防涝排涝,又在路的出口建了一个水闸,从此便有了“一犁通河南”的传说。一个安稳的、充满故事的村庄,走出来的小伙子骨子里还散发着水果的清香,能不招惹姑娘们的青睐吗?可惜,那时我的年纪尚小,还不懂得这些,我的兴趣全在什么样的果子好吃、什么地方好玩上。
春天刚刚苏醒,杏花就开了,洁白的、一串一串的,开满了枝头。紧接着,桃花、梨花、苹果花都开了,白的、粉的、红的,甜甜的、淡淡的清香环绕着整个村庄。不像现在,一到春天漫天的杨絮飞舞着,让人睁不开眼。春风吹暖时我也会突发异想,约上几个要好的姐妹,学着电视上那个忧忧郁郁、哭哭啼啼的林妹妹去葬花。我们钻到树下,收集地上散落的花瓣,用衣服包着,一股脑儿倒进池塘里,再一改往日疯疯癫癫的模样,站在水塘边忧郁一会。真的感觉是穿越到了大观园了。
“打完场,和上跺,爬蚱出来一大摞”。我们这儿果树多,爬蚱也多,初夏的傍晚,果园里、水塘边的槐树行里,都是爬蚱的集结场所。傍晚整个村庄都活跃起来了,有的提着灯笼、有的拿着手电筒、再提上水桶或大水瓶。大家分散到果园里、树林里,捕捉行动就开始了。那时候爬蚱也多,树上、地上、土墙根上到处都是,有时一棵果树上就能捉二、三十个。因为没有收购爬蚱的,也没有冰箱储藏,大家捉够自己吃的也就不再多捉,所以爬蚱繁殖的也多。每年夏天知了的叫声此起彼伏、声势浩大。现在很难再见当初的那种壮阔的景面了。
那时的夏天特别的热,在果园里劳累了一天的人们要在池塘里洗洗澡才回家休息。像我们这些扎着羊角辫的“大姑娘”是不屑再跟母亲们去洗澡的,我们也想象姑姑她们一样,等夜幕降临了,再结伴去洗。姑姑们中,有水性好的,几百米的塘子,有的一个猛子扎下去就到了对岸,有的趴在水面上游,有的躺在水面上游。水性不好的,就陪着我们这些羊角辫在水浅的.地方嬉戏。等大家伙儿闹够了、洗好了,我们才排着长长的队伍回家。怕我们走丢,姑姑们总是让我们走在前面,她们一伙大姑娘们在后面边走边聊悄悄话。当穿过果园深处时,我们几个在前面就打起了小算盘,“酸杏、毛桃、青苹果”是对我们这地方小孩子最大的诱惑,这时,青青的苹果刚挂上红线,我们可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白天早就看好了哪一棵早熟,磨磨蹭蹭往边上靠,趁她们不注意时,一人摘一个就跑,剩下姑姑们在后面的斥责。叫喊声、嬉笑声、训斥声随着如水的月光飘向了远方。
深秋,苹果成熟了,香甜的味道再次环绕着村庄。有一种苹果的名字叫红玉,酸、甜、脆,口感极好。一棵树上,好吃的水果都是在顶部的外梢头,那一种黄里带着红筋的、表皮上长了麻点、裂了口子的最好吃。吃过之后,嘴角、手上粘满了黏黏的果汁。整个秋季为了挑最好吃的果子,每天从树上爬上爬下,头发、衣服、鞋子从未整洁过,脸上、手上终日黏黏糊糊的,可是整个秋天的记忆都是甜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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