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下得或大或小,或早或晚,或急或缓,看似毫无章法,就像那淘气的孩子。其实,还是有规律可循的。有经验的人都知道,通常是“早雨不过中,晚雨落不清”。意思是,这雨如果下得早,是早上下,一般中午之后就会停。如果下得晚,是中午或午后下,那么一般会下个没完没了。
这早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那晚雨尽管姗姗来迟,却总是那么连绵不断。万事万物自身总是有个说法。
“十年树木。”一棵树要成材,就要经过必要的生长期,否则,要么长不大,要么不成材。可如今,速生林横空出世,改变了历史,三五年拔地而起,即可砍伐使用。比如桉树、泡桐等。是长快了,只不过这类速生树大多只能作造纸的原料,被打成纸浆,根本不能作建筑用,更不能打家具用。人们依赖的还是那些上了年份的木料,倚重的是弥久坚硬的材质。比如檀木、鸡翅木、楠木。一般杉木、松木也要在十年之上才可称之为“材”。速生林长得快,死得也快,充当了应急的简单的作用。
“百年树人。”一个人要成才,同样要经过历练,有个必要的过程。神童、天才只是个别现象,大多数人不太可能无师自通。可如今星光灿烂,令人目不暇接。大师可以自封,名人可以自称,权威可以自命。一夜成名,一唱成名,一写成名,一脱成名,令人没有半点思想准备。有写小说的一年可以写上两三部长篇,从来没有习过帖的写出来的字竟可傲视江湖、唯我独尊,写出来的诗就是让人读不懂曰之为新诗,要的就是这个境界范儿。这些名人,只不过是热闹一阵后,便很快销声匿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有人作过跟踪调查,当年的中国少年科技班,也很引人注目。这一拔高之后,本来很有培养前途的却从此平淡,有上乘表现的已经寥寥无几。无论怎样折腾,从艺术上讲,中国的四大名著永远是经典,写字的不敢不临颜柳,老一辈艺术家永远是楷模。
这个年代,想静不容易,要慢也艰难。看得见的利益,伸手可得的好处,太多的诱惑侵蚀着人们的心灵,太多的喧嚣干扰着人们前行。独善其身意味着付出,意味着承担压力,这需要勇气,需要担当,需要眼光。
有人就有这份坚守,就这么默默努力。有个建筑师叫王澍,在上大学时就颇富才华却桀骜不逊。在毕业论文答辩时,口出狂言:“如果中国有现代建筑师,那只有一个半,半个是我导师,一个就是我。”是导师包容才侥幸过关。导师看中了他的潜质,认为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应该是大有成就之人。毕业时告诫他:“切忌急功近利,要守得住寂寞,多思索,多体验,厚积而薄发。”这次他听进去了,让自己一沉就是十年。建筑师十分走俏,财富唾手可得,这期间他战胜了金钱的诱惑。他远离热闹,日复一日地与图案和文字为伴,用主要精力夯实文化底蕴,从而完成了心性的滋养,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建筑观。他战胜了寂寞的挑战。在西方建筑思潮甚嚣尘上、浮躁之风盛行的时候,传统的、民族的显得无比冷清与寂寞。毕业后的十年,他没有建一座房子,扎根于文化的吸收与探求中,扎根于最基本的实践与探求中。内心从未放弃过,只不过是长时期的积累、沉淀,使自己的想法更丰富,更成熟。机会终于来了,《瓦园》成功,令王澍一时声誉鹊起,之后一发不可收拾。王澍终于获得2012年普里兹克建筑学奖,这个奖被誉为建筑界的“诺贝尔奖”。中国人实现了零的突破。“十年磨一剑”,得奖的光环熠熠闪烁,那沉寂十年是一般人难以办到的。
眼前的利益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而长远的利益充满着变数。王澍这场雨也下得晚,比一般人至少晚了十年,但一下就非同寻常,收获的是惊喜,而不是意外。只有这样,才会有这种收获;必须这样,才能如愿以偿。如果急于赚钱,相信只要他出山,就有赚不完的钱。如果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相信他也会过于俗套,跟风太容易。只是如同早雨,来去匆匆,如此而已。当今处处充满浮躁、肤浅,无论在创业或者学术领域,有那么多人在匆匆赶路,追求速成,寻求捷径,不也就是要让那点雨早早下来吗?那样下,当然过不了“中”,因为缺乏后劲。
年份酒容易醉人,是因为岁月的沉淀。真正能成大事的,是因为弥久坚持。坚持是个过程,要经得起时光的打磨。这个过程有寂寞,有挑战,有诱惑,稍有懈怠,就战胜不了虚荣,就会中止努力,就容易放弃。别人都在“下雨”,你要不慌不忙“布云”。他“下”他的“雨”,你“布”你的“云”。条件具备,时机成熟,积蓄的力量喷薄而出,等于满天的雨云,会下个酣畅淋漓,持续热烈。这才是最想看到的一幕,最有远见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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