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蹲鸱与羊
《颜氏家训》记载了这样一段故事:
“江南有一权贵,读误本《蜀都赋注》,解“蹲鸱,芋也”,乃为“羊”字;人馈羊肉,答书云:“损惠蹲鸱。”举朝惊骇,不解事义,久后寻迹,方知如此。”
是说江南一权贵,看《蜀都赋》,其中有“蹲鸱,芋也”,其中的“芋”误作“羊”字。正好有人给他送羊肉,于是他就回书谢道:“损惠蹲鸱”,此语一出,满朝惊骇,不知是何义,查来查去,原来是《蜀都赋注》惹得祸,传为笑谈。
这个权贵是谁呢?据梁萧绎《金楼子》杂记篇述王翼向谢超宗借看凤毛事云:“翼即是于孝武坐呼羊肉为蹲鸱者,乃其人也。”这个王翼看《蜀都赋》注曰蹲鸱为羊,便以讹传讹,闹出笑话。为什么“芋”字变成了“羊”呢?原来羊字篆文和芋字及其相近,印书者误写,贻误不学之人。
关于蹲鸱的笑话还很多,太平广记二五九引谭宾录:“唐率府兵曹参军冯光震入集贤院校文选,尝注蹲鸱云:‘蹲鸱者,今之芋子,即是着毛萝卜也。’萧令(案:即萧嵩)闻之,拊掌大笑。”
五、巾箱本
南宋戴埴《鼠璞》中说:“今之刊印小册谓巾箱本,起于南齐衡阳王手写《五经》置巾箱中……今巾箱刻本无所不备。”这是“巾箱本”第一次见诸书录。关于巾箱本的用途,《纳兰诗》巾箱本序说的很好:
“巾箱本者,始于南齊,盛于宋世,明清以降,代有新制。所謂巾箱,舊時隨身小篋以巾帕之類雜件者。古人行旅坐臥,不時而誦,書必隨身,故小其規制,以儲巾箱;行則便攜,臥則便覽,閒暇間便把玩。故巾箱本雖爲書林之季弟,而推尊夫子“學而時習之”之義,居功亦偉。”
如此小的袖珍本,除了便于随身携带,方便阅读外,还有一个很大的用途,就是便于考场夹带作弊。在徐珂的《清稗类钞》中记载了几则考场夹带的故事。
道光、咸丰前,大小科场搜检夹带很严,有的甚至要解衣脱鞋来检查。同治以后,禁网渐宽,搜检者就不是那么严,于是诈伪百出。入场者,携带石印小本书或写蝇头书,私藏于果饼及衣带中,甚至有藏在帽顶或靴底夹层之中的。
不过也有例外,清代体仁阁大学士阮元在作学政时,搜出学生的夹带,必亲自仔细查阅,如果是亲手所抄,略有条理者,即准予入学。如果是请人抄录,而且内容都是旧时文章的,则照例斥退。阮文达倒是颇近情理。
另外还有一个人专治夹带者,此人就是乾隆朝协办大学士彭元瑞。他在作学政时,因为学生多有夹带,考前头一天就贴出告示说:“明日不考文。”到了第二天,诸童生都夹带诗赋进场,彭元瑞装作不知。过了很久,考题还没发下来,学官请发题,元瑞说:“昨天已经命题了,首题《明日》,次题《不考文》。”众人大哗。这个彭元瑞曾将千字文打乱,重新编排,一字不差,乾隆称之敏慧,看来不是浪得虚名。
不过考场上也有好样的。康熙庚子年,顺天府乡试,康熙特命十二贝子监场,搜检甚严。朱竹垞的孙子朱稻孙参加预试,敞开衣襟向前,鼓其腹曰:“此中大有夹带,何不搜搜呢?”只见其人体貌瑰伟,意气磊落,众皆瞩目,贝子也被他逗笑了。
六、十三经字数
十三经可谓中华传统文化的渊薮,卷帙浩繁,十三经一共多少字呢?古有好事者,还真数了一下,姑录于此,待今人查证。
宋代郑耕老在《劝学》一文中记载九经数字为:
《周易》二万四千二百七字,《书》二万五千八百字,《诗》三万九千二百二十四字,
《礼记》九万九千二十字,《左传》一十九万六千八百四十五字,《周礼》四万五千八百六字,
《论语》一万二千七百字,《孟子》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孝经》一千九百三字。
清人孙聚仁据武英殿乾隆石经给出的十三经字数为:
《易》二万四千四百三十七字,《书》二万七千一百三十四字,《诗》四万八百四十八字,
《礼记》九万八千九百九十四字,《周礼》四万九千一百五十六字,《仪礼》五万七千一百一十一字,
《春秋左传》十九万八千九百四十五字,《公羊》四万四千七百四十八字,《谷梁》四万二千八十九字,
《孝经》二千一百十三字,《论语》一万六千五百九字,《尔雅》一万七百九十一字,
《孟子》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
十三经共六十四万七千五百六十字。
两人数的不一样,原因不详。但不到六十五万字的内容,折腾了中国的读书人几千年,是为可叹。
七、唐德宗改《月令》
在宋人王谠的《唐语林》记载一段故事:
说有一年的深秋,唐德宗李适在上苑打猎,天气已经微微有点寒意,李适便对身边的大臣说:“九月还穿单衣,二月还穿袍子,与时令不相称嘛,我想往前递迁一个月,怎么样?”左右大臣们连连称谢,表示赞同。第二天,就命令翰林讨论这件事,而后下诏施行。丞相李吉甫当时还是翰林学士,以圣人上顺天时,下尽物理为说,表请德宗宣示天下,编之于令。当时李程初为学士,独不署名,另外上了一道奏疏说:“臣谨按:《月令》‘十月始裘’,《月令》是玄宗皇帝删定,不可改易。”德宗这才作罢。由此李程与李吉甫不和。
李程,字表臣,敬宗时以吏部侍郎同平章事,所以称相。《新唐书》说他“艺学优深,然性放荡,不修仪检,滑稽好戏,而居师长之地,物议轻之。”就是说这个人很滑稽,放荡无拘。另外他还有个绰号“八砖学士”,缘由是当年翰林学士上班时间以看日影为准。当日光将照及厅前八砖时,就应该上班了,可李程赋性疏懒,生活散漫,总是要等日光过了八砖才到位。于是人们便戏称他为“八砖学士”。可李程在德宗修改《月令》的问题上却超严肃,可见其在放荡的外表之下,对于国家政治制度,有着很强的原则性。
李吉甫说起来也是一位好宰相,著有《元和郡县图志》,为其地理名著,深为后世学者所称道。他还是大唐名相李德裕的老爸。可在这件事情上,却有拍马屁之嫌。要是听了他的主意,恐怕我们今天看到的《月令》,就要“九月衣裘”了。
《礼记。月令》可谓中国古代生活规范的百科全书,上到天文物候,中及国家法令政事,小到日常起居,行动坐卧,饮食衣饰,无所不包,都作了周密、细致的规定。而且最重要的是它被赋予了至高无上的道德意义和政治理念,违反以至篡改,都被视为异端。《月令》可谓是典型儒家所倡导的中国人的生存方式,至今仍然影响着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附原文:
德宗暮秋猎于苑中。是日,天已微寒,上谓近臣曰:“九月衣衫,二月衣袍,与时候不相称,欲递迁一月,何如?”左右皆拜谢。翌日,命翰林议之,而后下诏。李赵公吉甫时为承旨,以圣人上顺天时,下尽物理,表请宣示天下,编之于令。李相程初为学士,独不署名,别状奏曰:“臣谨按:《月令》‘十月始裘’,《月令》是玄宗皇帝删定,不可改易。”上乃止。由是与吉甫不协。(王谠《唐语林》卷二文学)八、牡丹与西施
万历间所刻之书,多有改窜古书的现象,顾亭林在其《日知录》指斥道:“人心之邪,风气之变,自此而始”。关于万历本的笑话有以下两则。
一是万历本《金石录》后序的最后一句话原文是:“绍兴二年玄黓岁壮月朔甲寅,易安室题。”这里的壮月语出《尔雅》,八月为壮月,刻书者不知壮月为何物?多改刻成“牡丹”,受到了顾炎武的大加挞伐。
二是苏东坡的《跋和靖诗集》有“诗如东野不言寒,书似西台差少肉。”一句,这里东野指的是孟郊,唐代诗人。字东野。西台则是指北宋书法家李建中,曾任西京留司御史台之职。被人称为“李西台”。师法颜真卿及魏晋书风。其书笔致丰腴肥厚,结体端庄稳健,风格丰肌秀骨,气宇轩朗。而刻书人不知“西台”为李而改为“西施”,贻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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