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业的繁忙使我久未去探望外祖父,却突然从母亲处得知他近来身体不太乐观的消息。老人有病痛是无法避免的。但当母亲一本正经同我交流的时候,内心突然涌上了一股无法言说的不安。
检查结果虽然还没出来,但医生不带保守的提醒让我仅存的一丝侥幸变得苍白无力。对我来说,从获悉外祖父抱恙到拿到最后的检查结果以及外祖父即将手术的这段匆忙日子里,我的心就像是经历静脉注射一样。先前是屏住呼吸的忐忑,当最初针头扎进去的时候明明白白地感到刺痛,但余下不过是渗了血脉的凉。被匆忙奔波于医院、学校的焦急所湮没,以致隔了很久,在即将送外祖父进入手术室时我才第一次感到难受。
手术那天的夕阳以一抹极其相似于旧日的剪影唤醒了我儿时的记忆:我看见金色的霞光下,一个高大的老人正紧紧追逐在一棵小萝卜头的身后——那是我与外祖父的身影。无忧无虑的笑声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响起,使我久久沉溺其中。直到我察觉外祖父躺在手术床上回望的那束眼神,似越过千山万水般急切,他紧紧追着所有来送他的人,最后直直映射在我的眼中,如同利光般生生穿透进我的心底。这一刻,我鼻头止不住地泛酸。这个近乎给予我幼年所有欢笑,为我遮挡所有风雨的乐观老人已经逐渐老去,华发爬满了他的头顶,皱纹深深浅浅地刻画着他原本光滑的脸颊。此时此刻,他也正像幼小不安的我向他求助时的惊恐模样,在害怕时流露出迷茫,向我投来寻求勇气的凝望。我不假思索地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尽管我内心已呼啸着凄风苦雨,但我知道这是他所需要的,一如他了解幼时我所发出的每一个讯息所投射出的含义一般。不需要言语,眉一皱,头一点,弦未响,曲意便已分明。
这一刻,我感受到了来自血缘的浑然天成的默契。同时,我也明白了爱的的意义,如果真的深爱,便会懂,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伤害到你,我便会深恶痛绝。所以当你需要勇气,我便不允许自己有一丝懦弱。
这一刻,我不再是桃源里酣睡的孩子,走出了梦中繁花如锦。
在此之前,我从没有失去过。而在此之后,经历了失去深爱我的你的恐惧,所以当初我没有懂得的那些,如今全都熟烂于心。
从此以后,我明白:“盛衰开谢,悲欢离合是轮回之道,没有人能躲得过尘世后那只手的翻云覆雨。”其实人生很简单,只要能懂得“知足、感恩、珍惜”就已然足矣。
曾有人说过:“人一辈子都是活在一些句子里。有些句子你读得早,却懂得晚;有些句子你读得晚,却懂得早。”我们一生能够得到的最大收获,不是能遇见多少人,看到多少美丽的风景,或是经历怎么样的奇遇,而是走着走着,经历了一个个句子,在懂得一个个句子后突然重新认识了自己,学会了生活,读懂了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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