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正值清明,草绿大地,燕子衔泥,细雨纷飞。在蒙蒙的烟雨中,我跟随着父母亲,双手捧着一叠黄纸,手里拿着镰刀锄头,默默无言的走向一个叫放牛冈的山坡。我的爷爷就在这个山上安息。
爷爷的墓地在半山腰中,从山脚上来,一路陡峭,攀至山腰却豁然平坦一片,周围树高林密,后面石壁笔直。站在山腰,极目远眺,群山交叠中,目光居然能看得很远。这里有清风吹拂,明月朗照,松涛阵阵,安静悠然,我不懂什么风水之说,但是我一直觉得爷爷安息的地方实在很美,很安静,就像爷爷生前和别人下象棋沉思一样。每次来这儿为爷爷扫墓,我会觉得自己仍然站在他老人家身旁,往事一幕一幕展现出来。
爷爷离开我们不久,他得的是不治之症,经常被疼痛折腾得喘不过气来,可是只要我在他面前,他仍会露出慈祥的笑容,和我说长道短,如同阳光洒满我的全身。我读四年级时,很调皮捣蛋,免不了受到老师的批评。有一次,我因没有为完成做作业,被老师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还留在学校背书、听写,等我走出校门时,天已经黑了,爷爷苍老的身影在夜色中出现,他一言不发,默默地牵着我的手回家。晚饭已经摆在桌子上,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我,立刻就扑向饭碗,没想到爷爷脸上没了温和慈祥的笑容,神情严肃地问我为什么被老师留下来。爷爷提起这事,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把手中的筷子拍在饭桌上,大声对爷爷说:“什么老师!她再留我写作业,我就不读书了!”爷爷听到这儿,“唬”地一下站起来,拉住我的手,用力把我拖到院子里那棵小树前,他问我:“你是不是常看到我给这树浇水?”我有点害怕,呐呐地说:“是呀。”爷爷又问:“是不是也看到我给树剪枝丫?”“是……是……呀……”我的声音更轻了。爷爷拉着我回到屋里,一边咳嗽一边说:“浇水是为了让小树长大,剪枝是为了让小树长得笔直,不能成为歪脖子树,你想想,歪脖子树能做什么家具?”他好不容易喘口气接着说:“老师教你读书,就是给你浇水;批评你就是让你长成笔直的大树。你不想读书,难道愿意做棵歪脖子树?”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爷爷的话,也把我从昏昏沉沉中唤醒。歪脖子树?真的很难看,而且没有用处。我成为歪脖子树?那不行,绝对不行,我一定要长成爷爷说的那种成为顶梁柱的大树,真正的大树。
爷爷很少对我讲道理,在我的记忆中就是这么一次,但是这一次能够让我受用终身。爷爷长眠在静静的山坡上,松树为他遮雨挡风,我和爸爸一起清理爷爷坟头的杂草,妈妈摆上祭品,我深深地向爷爷的遗像鞠躬,爷爷的遗像笑容满面,慈祥依旧,仍然同以前一样。他一定知道我快毕业了,知道我已经站直了身板,不会成为歪脖子树,这才笑得这么慈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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