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指尖划过还来不及感受,将所有的一切化为绕指柔。木然回首,头上似霜雪,脸上似山川。人生天地之间,时光它太匆匆,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人们都想留住那些美好的瞬间,于是有了照相机。可是有一个瞬间,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美好,甚至有些忧伤。让我一想起来就会心痛。
姥爷不算高也不算矮,胖胖的身子还有那一双一笑就眯起来的小眼睛一直在脑中。他很懒,爱喝廉价的小酒,可是每次拿到工资时,总会轻松的将我举过头顶:“走,给你买好吃的去喽。”那时我还很年幼,坐在姥爷的肩头上,随着他走向小卖部。夕阳下,我们的身影被拉的很长很长……
姥爷爱花,春天时,总会带着我们一群小孩子去看桃花。走近观察,这些花很像高贵的公主的衣裙,又像是一个个害羞的小姑娘的脸蛋,粉红粉红的,又带有一些朱红。这桃花样子各不相同:有的全开了花,一朵比一朵开得要美,有的才展开了两三片花瓣,像一个刚睡醒的小娃娃;还有的只是一个小花苞,它们鼓得轻轻一碰就像会爆破一样,像一个还在熟睡中的胖娃娃,很可爱!姥爷还会做桃花酒,一揭盖,桃花那淡淡的香气飘来,让人想要一醉方休。
岁月不饶人,姥爷终究还是敌不过时间。他老了,那以往胖胖的身子瘦弱下去,再也撑不起他庞大的骨架。阴暗潮湿的房间里,姥爷躺在一张小小的床上,如今他只有这一方小小的地方可以移动,他看不见窗外日出时的壮丽,丰收时的累累果实,以及他最喜欢的桃花……“咳咳……咳咳"姥爷用力的咳嗽着,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将我从回忆中拉出来。姥爷将手中的纸丢进垃圾桶里,手上的皱纹更加明显,我仿佛看见有一抹血色从我眼前晃过……
姥爷终究还是去了,他还没有看见他最爱的桃花,喝到他亲手酿的桃花酒。满屋子的沉寂,所有的人无一例外都在哭,我也在哭,彼时年幼的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死亡,只知道从此世界上少了一个爱我的人,再也没有人会微笑着带我去买好吃的,给我酿好闻的桃花酒了。
从此田间多了一座坟,我的姥爷长眠于地下,死后还要看春天花开时的绚烂,秋天田野的丰收。
离姥爷去世已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给姥爷上坟时,油菜花大片大片的在田间开着,黄色的油菜花挨挨挤挤的,像一朵朵金黄色的云,从地上升起。有的才展开两三片花瓣,像是在照镜子打扮自己;有的花瓣全都展开了,像是一位美丽的少女;有的还是花骨朵儿,看起来像是一位害羞的小姑娘。只是繁华后,花落了,这些花又该何去何从?
无妨,菜花绽放着灿烂的笑容,静静的化为尘土,守护着大地。菜籽成为醇香的香油,茎叶则在秋冬时节投身炉膛,温暖了世界。此时,油菜种子也在泥土中沉睡,积蓄着力量,待到明年清明时,田间必是蔚为壮观。
忽然,一阵笑声打乱了我的思绪,回头一看,原来是小南,孩子们笑闹着,露出可爱的虎牙,眉眼中竟有几分像姥爷。
扼腕叹息时,望着孩子如油菜花般的笑脸,我不禁莞尔。姥爷走了,可是生命却在延续。
那一瞬间,我清晰地感受到死与生的接力,死亡固不可抵挡,但伴随着死亡的,是下一代的新生。生命其实就是在“向死而生”。
只是,我总会在恬静安好的岁月里,那样突兀的想起你。想起你最爱喝的桃花酒,想起你最爱的花,想起你最爱的一切一切,想起那天在姥爷的葬礼上,妈妈抱着姥爷生前最疼的我,仿佛那样就可以得到姥爷的一丝气息,和他生前的温度,她哭着喃喃道,“妈妈没有爸爸了,妈妈没有爸爸了……”,很凉也很烫。
那一瞬间让我懂得珍惜,懂得生命,懂得死亡。让我们在向死的路上昂首阔步,绽放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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