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杉头是一个25岁的老木偶,在马戏团表演杂技已经25年了,对于木偶来说,25岁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年龄。他的额头和眼角都有着深深的皱纹,像一朵笑着的花,但这是刻出来的表情,并不是他内心真正的表情,他的心里总像是装着心事。
这时候,来了一个新的木偶人,新来的木偶人看起来比他高大,衣服比他的更鲜艳,一站在舞台上就赢得了观众全部的掌声。
老杉头愣愣地站在舞台上,不久,舞台就完全属于新来的高个子木偶了。
老杉头叹着气,对着镜子中刻出来的笑脸说:“笑,为什么不是哭?木偶人也会老,会被新的木偶人代替。”
这样的心情伴随着他度过了整个冬天。
春天的早晨,一只蓝鸟啄开了他的木门,他跟着蓝鸟奔跑了一段,蓝鸟飞远,留下一根羽毛,羽毛旋转着,旋转着,落下来。
他跌坐在一棵树下,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那是一片森林,羽毛一样的树叶飘落到地面;
蓝鸟在树枝上筑了一个鸟窝;
他轰然倒下,蓝鸟惊叫着飞走;
他被拖出森林,直到看不见树墩,那个树墩清清楚楚有着25个年轮;
进入森林的指路牌歪倒在路边,牌子上写着“木偶森林”;
远去的蓝鸟变得很小,最后消失。
……
他突然发现,这些画面都是他的过去,是25年前的事情。这让他大吃一惊,原来他曾经是一棵杉树,在森林里生活了25年,这么说,他不是25岁,而是50岁?
大多数的木偶都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他们是从附近的木偶森林来到城市的,他们是用各种不同的木料拼接做成的,对自己过去的记忆,要不就是杂乱无章,要不就是一片空白。
而他却是一段完整的杉树做成的,身体里刻着年轮,一圈又一圈,25个年轮,25道记忆。这些回忆以前也偶然会跑进他的梦里,可是,醒来的他又要演出,又要忙碌了。
这次不同,他没有心思再去理会演出,他开始抱怨观众把掌声给了新来的木偶,他开始使劲地回忆木偶森林,他相信,那个杉树的树墩在等着他回去。
终于有一天,那只蓝鸟又出现了,他决定顺着蓝鸟飞去的方向寻找那一片森林。
在一条弯成了“S”形的小路上,一个女孩正在学习骑自行车。木偶人想起当他还是年轻木偶的时候,一个老木偶扶着他的车,教他学骑独轮车,后来,他上了舞台,掌声和鲜花都给了他,那个老木偶呢?啊,那个老木偶去了哪里?自己怎么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他?等找到了树墩,他要去找找那个老木偶。
老杉头帮女孩扶着车,教女孩学骑车,就像当年老木偶教他一样。女孩说:“你是我遇见的最有本事的爷爷。”女孩的话让老杉头的心里有点感动。
老杉头经过河边,几只青蛙上上下下跳着,他们邀请老杉头一起玩,老杉头起先玩起了扔泥巴再接住泥巴的游戏,后来,青蛙们希望扔上去再接住的是青蛙,那天他们玩得又惊险又开心。
青蛙们说:“你是我们遇到的最有本事的爷爷。”
青蛙们的话让老杉头的心里又多了很多感动。
当他走到村庄旁边的时候,他遇见了一条流浪的狗,狗正被一条蛇追赶,老杉头用竹竿挑起蛇,然后,快速地旋转着,把蛇转晕了扔到山沟里。
流浪狗说:“你是我遇到的最有本事的爷爷。”
狗再也不愿意离开老杉头。
终于,老杉头在蓝鸟的指引下来到了木偶森林,只是,这个地方早已不是森林,而变成了一个繁华的小镇,因为当年森林里的很多树都被做成了木偶,所以,这个小镇就叫木偶森林小镇。
一切都变了,老杉头失望极了,他以为自己见不到树墩了。可是,就在小镇的一个角落里,老杉头见到了那个杉树的树墩,25个年轮,是的,和自己的年轮一模一样。
老杉头趴在树墩上,拥抱着树墩。
树墩却陌生地看着他。
“你不认识我吗?这里曾经住着蓝鸟一家。”
树墩摇摇头,他说:“蓝鸟,他常常飞到我这里,可是,我不认识他。你,我也不认识。”
老杉头再次失望:“你忘记了?”
“木偶森林的很多角落里,都站着被忘记的树墩,我们才是被忘记的。”树墩说。
老杉头终于大哭起来,他明白离开城市时候的感觉了,忘了,他被观众忘了,如今又被他的树墩忘了。哭着哭着,他回头看见了那条狗。
“你只顾哭,可我一直在你身边。”狗说,“不过没关系,等你哭够了,会重新想到我的。”
“对哦,我只顾自己伤心,忘记他了。”老杉头想,当他拥有掌声的时候,他忘记了树墩,也忘记了那个帮助过他的老木偶。
“还有我们,别忘了还有我们。”青蛙和女孩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老杉头身边。在女孩、青蛙和狗的面前,年轮、舞台都成为了回忆,新的生活又开始了。
这个很老很老的木偶突然觉得自己脸上刻着的表情变得真实,那些深深的皱纹,像一朵笑着的花,这也正是老杉头此时心里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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