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卫是谁?我还没忘记,也没法忘记,也许他就是小时候我身边的一个黑色的参照吧。就像白色雪野上的一棵树一样,成了泛白恍惚冬天里的黑亮。在我迷迷糊糊的梦境,他总清晰地站立着,也在失去中,向着远处的白色。
卫是深山里的孩子,没了母亲就随父亲搬到了大村庄里来。那时,他已经长高了,比上小学的我们高出很多。穿一件不知哪来的大棉衣,纽扣老扣不上。黑色人造革帽子下面的脸很长,很白,宽厚的嘴唇老挂着口水。说话的时候,不一会儿就要吸两口气。两颗龅牙撇的口音都变了。重重的一句话,被他老说得黏黏糊糊。除了黑发下深眼窝里一双黑亮的眼睛外。我看到的他就是当年电影中的----保尔柯察金。虽然个子高,可毕竟还是和我们一般的孩子。他不像保尔那样修过铁路,伐过木,自然眼神不够坚毅。我们开学了,卫就跟着村子里的大人去了矿山捡矿石。他不上学,假期里和我们常在一起玩,顽皮讨厌的女孩也都喜欢逗他,老是一群在后面叫着,大卫卫,大卫卫……可能是把疯子都叫大疯子,坏人都叫大坏蛋吧。卫急得满口唾沫半天说不出话来。把别人没办法,只是不停的抗议还是一直就那么的继续着。
卫和父亲两人,家是别人家的两间老土屋。门框上褪色的对联残缺不全地一直掩盖着陈旧,没有换过。屋里一个大炕,占了半间屋子,黑乎乎的被褥,烟早已把所有都熏成了一个颜色,如果人不是活着的,怕也早被熏成了一色。一个火塘架着口不大的铁锅,看不到厨具,也不知在哪弄的菜,锅里总有模糊不清的饭煮的咕咚咕咚地响。冬天里,孩子们晚上都会聚在火塘边,火烧的旺。卫的父亲很少说话,柴火照着脸红彤彤的。孩子们再调皮,也不会说什么。只是默默在火塘边端着大碗吃饭,不吃饭时就很少看到他的父亲。除了这些我还清晰的记得,再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空荡荡的旧屋子,装着冬夜里柴火发出忽闪忽闪的一半亮和一半暗。这以外的村庄我就再记不得了。失去些也好,也该是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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