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疏淡,残照当楼,薄暮时分,对长空远,临秋水寒,恐惆怅,偏又惆怅。滚滚逝水东流一去,捎带落花几许意?凝眸苍山又一秋,层林染霜,天高云淡。不语愁殇,偏见落叶纷纷坠似蝶,不言清秋,更在芳草凄凄残阳泣血,一场春华落定成秋碧。
手揽疏柳,看菊灿荷败,山寒水瘦。菊当之无愧深秋里的那一抹嫣红姹紫,千万风情尽在枝头,迎寒绽放满园娇媚。而曾绰约多姿万般锦簇的荷,正日益憔悴成池塘最后的风骨。每一季都有每一季的繁荣锦盛,每一季都有每一季的萧瑟凋零。
风水轮流,四季更迭,纵然是亘古法则,也难免心生悲鸣。其实,并非骨子里哀伤,只是兼了一份敏感情怀,一草一吟,一花一咏,一风一叹,一雨一怅,也只是多了旁人觥筹交错笑谈间那一根根忽然脆响的神经,让意识瞬间逆转,看到了别人也许毫不在意的风景,或绝美,或苍凉,或温暖,或冷艳。这也没什么不好,更细腻地贴近生命流逝的河床,感受百味烟火的缭绕熏香,感悟世态况味的千回百转,感叹沧海桑田的无常变幻,只是一种习惯,仅仅一个习惯而已,一种骨子里对生活有着更为深切的诠释,对生命有着更为殷实的体验的习惯而已。
苍苍众生,谁也不是天生的明媚,或是天生的冷漠。生命给予每个人的底色,是千秋各色的。若一半春色一半秋,想来性格中应是一半明媚一半忧。若是七分春色三分秋,想来性格中应是开朗乐观逍遥温暖的。若是七分秋色三分春,那性格中应是多愁善感兼忧郁的。
生命原本就是一趟旅行,总要走过,才能体会;岁月原本是一首歌,总要唱响,才能懂得;季节原本是一季花期,总要凋谢,才能丰硕。无论生命给予我几分春色几分秋,我亦,愿意借一笺水墨,把半生寒凉唱到暖,把半世风霜吟成诗。
千金散尽还复来,容华辞谢焉也复镜来?很多东西,可以失而复得,比如钱财,比如机遇;很多东西,却失而不返,比如年华,比如生命。然,我们最易忽视的,恰恰是那薄如蝉翼的年华,那稍忽即逝的生命。青春渐行渐远,迟暮愈走愈近,对镜懒妆,那新痕又一抹,散落的青丝,如散场的光阴,任你纤手拾遗,也无从打捞岁月的狼藉。遇此时刻,多么希望有一双温柔手,从后背托起棱镜里的我的苍白,让我容颜浅笑嫣红,轻抚心底无声的怆惶。多么希望有一双眼,可以含笑盈盈地平视镜中我的憔悴,让我心中的惶恐不安瞬间化作眉头的妩媚。
深知,光阴里,有一种宠爱,叫荣辱与共,有一种懂得,叫心有灵犀。漫漫光阴里,能够一起繁华,一起灿烂,固然是幸福;能够一起执手,一起终老,必是生命的圆满。可,生命中能够圆满的事情总是很少,而遗憾却无处不在。岁月蹉跎了多少锦瑟华服,苍老了多少胭脂红颜?
一片飘叶,盈落掌心,轻轻地,悄悄地,你可以任随它东西南北,也可以,紧握十指予它以温暖以怜惜。飘叶无意惹谁的眼眸,也无意动谁的真情,然,原野上,总有一双明眸在回转间悄然惹了一身清香,总有一怀柔念在顾盼间轻轻动了琴弦。
生命中,多少无意惹轻愁,多少有意随水流,无意还是有意,皆不随人意,所以,苍茫尘世间,有心栽花花不成,无意插柳柳成荫的篇章累累。生活百般戏人,只叹世事无常,人却不可以戏生活,只有万般真诚,迎对生活的种种可预料及不可预料,才能于沧浪横叠中淌一身清流,才能于千回百转中看见花明柳暗。无论岁月如何蹉跎荏苒,无论生活如何飞沙扬尘,心如静水,甘始如饴,就能于一米阳光中掬起温暖。曾经总是心痛着想着那些生命的遗憾,但岁月终究让我们学会了微笑,学会了将生命的那些种种的遗憾,抛向空中,让它随风而去。
风过竹林,萧萧笛声远,飘零在季节中,转眼,岁月,忽已晚。人生之秋,有着贝叶静美舒展的从容与坦然,也有着生命的无限宽容与眷恋。淡看叶舞婆娑,悲鸣了慈心,也笑对人世沧桑,宽怀了既往。从善如流,妥协命运,不再奢望,身后那一帆浆影远追随,不再贪念,掌心里那一脉温情许何人。
岁月里,无论多么温暖熟悉的名字,经年后,都化作掌心那一片枯叶,轻薄如翼,寒凉似霜。始知,年轻时的情深义重,历经岁月风雪后,也只是西窗下那一抹月影,在星际交错间,淡去,淡去,最后了无痕迹。
我是那片飘叶,落在你的掌心。若所有的流浪,都是因为追逐你,你如何能,不爱我风霜的面容?这世上所有的悲苦,我都为你而尝尽,你又如何能,不爱我憔悴的心?岁月老去,我亦老去,我却仍愿意,是你最深处最柔软的那个角落,带泪且不可碰触。
此生单薄,冷暖皆饮,每每执笔,尽是苍凉意,落墨处,尽显温暖色。深信,层林尽染的秋,温暖不曾走远,葳蕤就在冬雪后。愿向岁月,借一笺水墨,把半生寒凉一直唱到暖,把半世风霜吟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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