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骑车被停在路边随意开车门的女司机撞飞的那一刻,我没有畏惧。或者说是,没有来得及畏惧。眼睛里看着我即将倒下的地方来往的车辆正在疾驰穿行,我的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短短的两个字,也许就是我一生糟糕的开始,甚至是结束。
很幸运,受了轻伤,而且在我落下的那一刻,一辆行驶的黑色车子刚好过去,一辆即将靠近的红色车子急转方向,使我逃过了这一劫。我似乎看到了死神召唤的手轻轻落下,黑白无常落寞而归。在这一刹那的较量中,我与死神握手言和,并且友好分手。
我爬了起来,手和脚都在,头上也没有血流出来,只是左脚有两处擦伤已经沁出了透明的粘液,右腿则像充了气的皮球一样迅速肿了起来,看起来异常的诡异。我试着动了动,还好,有知觉,没有断掉,没有残废,我还是一个健康的人。
不敢想像,自己如果废掉了肢体的一部分,会不会有勇气活下去。我想,我会在开始的不敢直面到最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而变得歇斯底里。在没有勇气自我了结的情况下,我会变得暴躁不堪,会彻底丧失活着的信心,甚至会去想——不如在落地的刹那就死掉算了。
那样,我就不用再去看我残缺的身体,不用在人群中自卑,不用去强迫自己去适应太多的不适应。当然,也不用再让家人为我操心,每天从本就繁忙的生活中抽出时间来照顾我。我不愿被别人照顾,不愿别人以同情怜悯之心看待我……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不幸中的万幸,我依然活着,只是在逃出鬼门关的路上跑伤了腿,会好的。蓝天依旧纯净,阳光依旧灼热,不知疲倦的知了依旧不厌其烦地唱着欢乐的歌。感谢,感谢那位女司机的冒失之后,来往车辆的不杀之恩!感谢司机师傅们超群的驾驶技术,感谢命运给我转机。我想,亲爱的读者,你应该感受得到,此时此刻,我的感恩是如此的诚挚,如此的深刻。
毫无疑问,在得知交警勘察后的处理结果为肇事女司机负全责后,她显得手足无措,不停地告诉我她的身世是多么的糟糕,抹着眼泪说离婚后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是多么的不容易以及保险公司在出了事情以后并不会给她报销多少医疗费用……我沉默,是的,她的说辞的确让我动了恻隐之心,同情她、可怜她。可是,我又反问自己:难道,别人就应该为你的错误替你来买单吗?
也许,这真的不是她的习惯使然,也许她只有这一次没有多加注意。可是,“幸运”本来就不是经常发生的。我不敢想像这一次“偶然”的严重性,但又忍不住去想:假如,在她打开车门将我撞倒在地的一刹那,哪一位倒霉的司机将车开过,无辜地辗上我的身体,他们的一家又如何?那个开车门的女司机一家又如何?我的一家又如何?呵呵,时也,命也……
家人的陪伴,让我在输液的过程中不再孤单落寞。一向开朗的妈妈,除了默默流泪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吓的身体瘫软。反倒是不善言语的爸爸一直在跑前跑后的跟着检查,嘴里不停唠叨着“万幸!万幸!”我笑说:“爸爸,这次我要是真没了,以后就没人跟您天天顶嘴气你啦!”爸爸缄默,好半天才说出“那也不能就没了啊……”
我哑然,心里掠过一丝从未有过的酸楚——是的,这世上哪有几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啊!即使孩子不怎么乖,不怎么孝顺,甚至不怎么健康……这不能承受之重的失子之痛,怎能就忍心降落到他们的心头上啊!感谢,要再次感谢,上苍顾怜,不杀之恩。
或许,我们曾埋怨过父母的唠叨、强制、不理解,会认为我们与父母年龄之间隔了这二三十年,不只是隔了一个时代的变化,而是所有的东西因为时代的发展而变得在认知上有了间隙。你所认为的个性,可能在他们眼里就是叛逆;你所推崇的信仰,在他们眼里可能只是孩子不够成熟的玩乐。
你也许还会时常怀疑自己历经挫折的人生,不会有什么人重视。活着或者死了,都不会被谁在意。来时一朵云,去时一阵风,人生也只不过如此而已吧!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谁又离了谁不能照样过呢?
可是我错了,就在我说出如果没有我的那一天,就不会再有人跟父母顶嘴不乖了。就在,爸爸缄默后低低地说出那一句“那也不能就这样没了呀……”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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