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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与海》 译不尽的

老人与海 时间:2021-08-31 手机版

  导语:著作《老人与海》被无数的学者翻译着,而在不同的译者的笔下,《老人与海》也展现了不同的魅力。

  译不尽的《老人与海》

  “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半个多世纪前,一位异域他乡的老渔人,驾着一叶扁舟,只身一人,驶入苍茫无垠的大海,在时空的无涯的孤寂中,在孤注一掷的最后时刻,他发出了这倔强而决绝的声音。这一承载了人类高贵与尊严的声音,时至今日,仍在我们的耳边回荡,激励着我们。作家海明威,连同他笔下的老人,也正于这无边无际的孤寂之中,找寻到了各自的永恒。永恒的精神赋予《老人与海》以永恒的魅力,而它又在余光中张爱玲、(朱)海观、李锡胤、吴钧燮、董衡巽、吴劳、李文俊、孙致礼、黄源深、谷启楠等众多文坛大家与翻译名家的译笔之下,在中国得以一次次重生,焕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辉。

  说到《老人与海》在中国的“旅途”,首先有一个不可回避、不能不谈的问题,那就是它的首译本问题。余光中在1957年重光文艺出版社出版的《老人与海》“译序”中写道,“《老人与海》在中国已有好几种译文;最初印成单行本者,恐怕要推 《拾穗》月刊的译文,但是《拾穗》之连载本书译文尚迟于《大华晚报》之连载笔者的译文(自一九五二年十二月一日起,至一九五三年一月廿三日止)。因此笔者的译文可说是最早的中译本了。”而其写于2010年译林版《老人与海》的“译序”再次声称,“我译的《老人与海》……应该是此书最早的中译;但由重光文艺出版社印成专书,却在一九五七年十二月,比张爱玲的译本稍晚。”两篇译序虽相隔多年,但余光中却再次对“最早的中译”一事追根溯源。对于此事,陈子善经详细的考证与缜密的推理,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张爱玲以‘范思平’笔名翻译的《老人与海》也出版于1952年12月。余译 《老人和大海》 还在连载途中,张译《老人与海》已经完整地出版了。……但就全书而言,却无论如何比余译连载完毕要早。”(陈子善:《范思平,还是张爱玲?——张爱玲译<老人与海>新探》,《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1年第11期)单德兴在其《翻译与脉络》(台北:书林出版有限公司)一书中,也对此事做出了相同的判断,据他考证,《老人与海》“原作于1952年出版,张译于同年12月就由香港中一出版社发行,反应颇为迅速。惟当时译者署名为〔范思平1,到1955年三刷已改为〔张爱玲1。”余光中对此事的误解,应是对张爱玲译本的各个版本不甚明了所致。至此,这段有关《老人与海》首译本的“公案”总算有了一个了结。

  那么在这两位仅以“微弱差距”决出先后的译者笔下,“老人”的形象是否也相差甚微呢? 这又是一个十分有趣的话题。我们首先要从张爱玲译者序中的一段话谈起,她这样写道:“书中有许多句子貌似平淡,而是充满了生命的辛酸,我不知道青年的朋友们是否能够体会到。这也是因为我太喜欢它了,所以有这些顾虑,同时也担忧我的译笔不能达出原著的淡远的幽默与悲哀,与文字的迷人的韵节”。看来,将貌似平淡的句子进行平淡无奇、墨守成规地处理并非她所求,写出承载下生命的辛酸与悲哀、散发出迷人韵节的词句,才是作家张爱玲与译者张爱玲的共同追求。我们看到,从张爱玲融汇了源自文言成语、俚曲俗谣、旧小说、新文学、西化句的“多元调和”的语言中,从她细腻的感触、独特的技巧、灵动的译笔下,从那韵律优美、散发着淡远散文气息的《老人与海》中,走出的是一个时而“紧依紧偎着木头取暖”、时而又感到“彻骨疲惫”的淡然悠远、充满无奈情状的老人。

  由张爱玲译本走入余光中译本,韵律优美的散文气息渐渐飘散,扑面而来的是饱含诗人“自己味道”的“文”气。文言的简洁浑成、配以白话的清晰舒展,余光中将一张一弛、一缓一急的“弹性的多元文体”运用到了极致,一字一词,在他手中,犹如音乐家指尖的音符,被自如运用、恰当调配,对仗工整、对照鲜明、富有节奏、张弛有度的译文从译者的笔下流淌出来。正是这弥漫其间的“文”气,为“老渔夫粗犷的手上”,套上了一副颇为儒雅的“白手套”。早已为五十年前的译者所觉察到的“文”气,又固执地在五十年后的译文中显形了。看,迎面向我们走来的这位讲话斯文、富有诗意的老渔人背后,分明藏着诗人的影子。余光中以诗人的笔触、以其不落俗套的句式和高度凝练的语言,书写出一首堪与原作相媲美的抒情诗。诚如《余光中译 〈老人与海>面市》一文(《文学教育(上)》,2010年第11期“新闻一束”)所言,余光中的“译文之妙”与海明威的“英文之美”相得益彰、交相辉映。

  如果说张爱玲笔下的老人在淡漠悠然中透出些许的无奈与辛酸,余光中临摹的老人沉稳老练中透着几分诗意,那么海观刻画的老渔人,则性格刚强、感情浓烈、在口语体的译文与明晰化的译法之下,一个“为了光荣孤身奋斗”、有着“超乎寻常的毅力”、“挣扎中不感沮丧”、“苦斗中发出的呐喊”的老人形象跃然纸上。众多诸如“你是永远不会垮掉”的不同于其他译本的句子,着力渲染和强化了老渔人孤身奋斗的不屈精神与逆境中抗争的非凡毅力。

  在这部著作众多译本之中,对海观译本继承最多的,当属《老人与海》的“翻译专业户”吴劳。之所以有这样的称呼,是因为他是这部著作译介史上拥有译本版本最多、版本时间跨度最大的一位译者,自1987年首版以来,吴劳译本已接连十几次重印或再版,其“寿命”之长、跨越阶段之广、出版年份之密集,似乎在整个外国文学名著译介史上都首屈一指。在吴劳的译本中,既有对海观的继承,又有对张爱玲的借鉴,但在老人形象的传达上,较之海观对老渔人大无畏精神与超凡毅力的渲染,程度上有所收敛,而较之张爱玲对老人淡然、无奈情状的刻画,又多了几分乐观的劲头,似乎可以用“少了几分英雄气,多了几分乐观劲”来大致概括吴劳译本中老人形象的精髓所在。吴劳翻译生涯中的这部代表作,为他赢得了广泛的赞誉,使他在《老人与海》的译史上留名。

  美国著名翻译理论家韦努蒂说过,“翻译向来都是一种双重写作,是根据本土文化价值观重写原文”。赵稀方也表达过类似的观点,“启蒙作家写作、普通人阅读、令人如痴如醉、惺惺相惜的那个人,不只是原作作家,还有藏在他背后的那个人——译者”。同样一部《老人与海》,经不同译笔的点化,却各有千秋:张爱玲敏锐细腻,译出了一唱三叹的婉约苍凉之美;余光中擅用文言、精雕细琢,为译作注入了凝练沉郁之气;海观步步相随,刻画出言犹不尽之意;吴劳孜孜探究,平添了生动活泼之趣;孙致礼精准老到,磨砺出冷静克制之风。若是继续我们的译介之旅,则李文俊译本潇洒、酣畅、豁达乐观的气息迎面扑来;李锡胤译本生动传神的意境之美萦绕其间;谷启楠译本清新儒雅的气质悄然流露……众多优秀译家登台献艺,如琴瑟和鸣。可以说,正是每位译者用自己独特的笔触书写出带有自我烙印的 《老人与海》,才终成八十多家出版社、一百多位译者、出版三百多个中文本的盛况。喻艰深于极简、表幽邃以无华的文坛“硬汉”海明威,不仅于“孤寂”之中得到了永恒,还在“他乡”觅到了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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