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多年前前,农村人们喝水主要来源于喝水,那时还没有自来水,所以大家对河水也看得很重要,到了今天,自来水的时代,对于河水人们也渐渐忘了,你印象中关于河还有哪些回忆?下面小编带来的是关于河的故事散文欣赏。
一
这块平原,是一块真正的大平原。2200平方公里,只有一座传说中的静山,高出地面60厘米,冬藏寒雪,夏掩茂草,被这里的人们视作“神山”。平原上最高的地势,当数一条河的两岸,左岸和右岸,各高出河道五六米、十几米,就是让人可仰视的高度。
这里就是寿光。位于山东半岛中部、渤海湾南畔、黄河三角洲冲积地带。平原无山,河却也不多,一条源于临朐县群山中的弥河,南北贯通全境,是最大的季节河。虽然自清以来县志就记载古谚“寿光县,弥河串”,河道屡改,全县频遭水劫、人民饱受水患,却仍被寿光人珍视为“母亲河”。
母亲,世间最伟大的名字,心头最崇高的情感,寿光人把她献给了一条河流。
因为这里太缺水了。“十年九旱”是先辈留给我们的祖训,也是大自然刻在这片土地上的咒语。
天上不来水,地面干涸,黑暗的地下同样遭遇着另一场关于水的“拉锯战”。因为地处渤海湾畔,特殊地形导致海水倒灌内陆,在寿光地下形成一条咸淡水分界线,地面下渗的淡水越少,海水倒灌的速度就越快,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像厮杀不绝的战场,又像纷争不止的人间,历经了千万年。
魏晋时期,北去寿光县城十多公里,在一个名为王高村的地方,民间传说这里是东海的海眼,为了镇住海眼,人们先修慈化寺、后造王高塔,当地人人皆知“倒了王高塔,千里万里没人家”这一俗语,意即王高塔一旦倒塌,海水就会泛滥。传说中王高塔下压住的东海“海眼”,实则是寿光地下的咸淡水分界线。
“夕阳弥水看塔影,津枝渡口观早霞”。当年王高塔距弥河故道很近,傍晚时分,可见古塔倒映弥河水中,严冬时节,更见古塔凌空傲立,银装素裹,故有“银刹”美称,“王高银刹”也是寿光古八景之一。巍巍古塔,上映河水,下压海水,见证了弥河历代改道和渤海湾的潮起潮落。
守着河,却忍耐着大自然套在脖颈上“十年九旱”的致命绳索;守着海,却不得不退让百里,防守着黑暗地下不断面临侵袭的生命线。河海之交,就是一块土地的存亡之际;咸淡之争,就是一方百姓的性命之争。
二
在必然和偶然中,向水而生一次次走上被选择的历史舞台。
十年前,当南水北调东线工程在王高塔以北的双王城水库施工时,发掘出中国迄今发现最大的海盐遗址群,获列“2008年中国十大考古发现”。一件件陶质盔形器、一个个煮盐遗址,散落、叠加在不同历史文化层,更加印证了盐圣夙沙氏在此“煮海为盐”的传说。强盛齐国的渔盐之利,纪国商贾的熙攘往来,无不以此为起点,辐辏之地,摩肩接踵,而后扬名全国。这也是史册记载中对海水最早的利用。
关于河。和寿光有关的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贾思勰,他因书写出世界上最早、内容最齐全的农业百科全书《齐民要术》而流芳千载,被称“农圣”。齐民要术》记载的中华农耕文明之地,就是黄河,他的“食为政首”的治国思想,也一并随黄河的源源流长而福泽大地。贾思勰是寿光人,他行走黄河中下游写下《齐民要术》,书中关于河、关于水、关于水与农业文明的相依相存、相害相轻,阐释尽明。1500年后,寿光依然是中国农业文明的重要传承地,这里是中国蔬菜之乡,是全国最大的蔬菜物流集散地、价格形成中心和信息中心,反季节种植的蔬菜占北京冬季市场供应量的30%以上。
当然,自豪的背后依然是水的掣肘。设施农业灌溉用水量大,地下漏斗区越来越大,海水倒灌速度加快,丰收的笑容挂在脸上,缺水的忧患埋在地下。利用引黄济青工程,借力南水北调工程,承接全国基本农田水利工程,全市布局地表水、地下水“双管齐下”的用水管网……近几年,中国与以色列签约“水资源利用友好城市”,拟选择一个中国城市,运用以色列先进的水资源利用技术和设施,改善缺水城市的现状和未来。经过层层申报和重重辩论,寿光成为全国惟一,与以色列结为“水资源利用友好城市”,可见寿光的缺水问题已经全国挂名,水之于寿光产业、寿光人、寿光未来,无异于生命线。
缺水,就格外珍视水。这也是我们把弥河称为“母亲河”的精神寄托。每年雨季,寿光人眼巴巴盼着弥河来水,盼着弥河来大水,我们在河上修建一座又一座橡胶坝,河两岸栽植芦苇、树木,让一条条根脉伸入河中,探入地下,趁雨季留住一滴滴水、一缕缕水,聚滴成溪,聚溪成河,即使雨季已过,弥河又枯,雨季涵养过的土地,地下水位涨起来了,就像又流淌起另一条河,足够支撑整个城市的生产到下一个雨季。
寿光人珍视水,就像珍视生养我们的母亲,更想亲近她、呵护她,依偎在她怀里,留下一个个美好的清晨和黄昏。我们整修了十几公里长的弥河生态农业观光园,又一气儿顺河而上,建设了滨河城市湿地,造出了一片片城市绿洲、城市之“肾”。城市因河而东移,跨河而起的新城区成为宜居宜业之地,“联合国人居环境奖”“中国园林城市”“中国优秀旅游城市”……一张张闪着金色光芒的城市名片,无不因一条河而得来。一条河的存在史,就是一座城市的文明史。人因河而生,人以河为荣,谁能说人类进化史上每一次跳跃、每一步足迹,不能在一条河的流淌中找到其倒影呢?
每天傍晚,我会去弥河边散步,边走边思索一天的经历,并沉淀成为生命中的一些感悟。我见证着一条河的四季枯荣,河边的花开花谢,鸟儿们的归巢,钓者的自得其乐。相比历史的漫漫长河,眼前这样一条河,刻在一个人的生命里,其实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
三
一场与洪灾的直面而遇,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
一切源于这个充满罪恶感的八月。台风“魔羯”“温比亚”接踵而至,寿光降雨量超1974年以来最高记录,弥河水位暴涨,洪水在城区段漫过大桥,倒灌城区多个小区,至下游时频频决堤、溃坝,上百个村庄被淹,六万多百姓被迫只穿一身单衣,就慌忙撤离了世代居住的家园。
六十多岁的老人刚锁上家门,回转身,洪水已冲进村庄,漫到了他的腰部。不久之前,他还赶着羊群在弥河滩放羊,收完滩坡里的小麦,他和儿子刚刚浇完玉米地,洪水就来了。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时候见过弥河水变成了猛兽?镇领导安排在路边涵洞早备沙袋、土推、石料,做好防大汛、抗大灾的准备,干部们笑称他是“从上面来的领导”,没见识,长这么大,下再大的雨,也没见弥河水漫过坝。
几乎所有人都记住了寿光县志里的那句古谚“十年九旱”,可多少人们啊,忘记了下半句,“还有一年涝”。这块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经过了四个十年的旱情循环,在第四十四个年头,用一次特大洪涝告诫人们——天不可欺。
既然所有的一切,转身间已然成为历史,就像滔滔弥河水,漫坝也好,决口也罢,最终流向的还是渤海湾,她的归宿之处,那么用再多的笔墨回溯灾情,价值和意义在哪里?我想,再次鼓足勇气,拿刀割裂伤口,血肉相见,向世人昭示的唯有精神。
不得不说,这是一场向水而战的出征,也是一场向水而生的洗礼。
暴雨中,洪水从河床冲出,一个个血肉之躯跳入决口处,都是二三十岁、三四十岁的青壮年,在他们的生命记忆里,还没有与洪水搏击的经历,也没有尝过被洪水灌满胸膛的滋味。黑夜里的弥河再也不像温暖、和蔼的母亲,她用疯狂咬断桥梁、道路,妄图用暴怒冲毁人们最后的心理防线。两名派出所辅警在前往救援被困群众的路上,被冲下河道,七天里,人们沿着弥河搜救,一直到入海口,几十公里无果,后来,人们在他们失踪的原地点,找到了他们的遗体。他们没有离开岗位,一直待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战友救出了果园里被困的群众。
九十岁的老奶奶把用了几十年的拐杖插在下水道口,防止行人误入;八十六岁的宋奶奶捐出20元钱给灾区群众买水喝;八十七岁的老大爷跟着儿子上坝填沙袋、堵决口;八岁的东方米赞捐出零花钱;十几万名志愿者遍布抗洪后方和前线……世间的爱有多浓?人间的情有多重?那些夜晚,百万寿光人为灾情揪心,又为大爱无眠。所有的牵挂浸泡在泪水里,又化为行动,到前线去!到前线去!哪怕帮着搬一箱水,晒一斤麦子,帮他们擦一把脸上的汗水,排解一点点心底的愁绪。浑浊的洪水啊,你怎会知道,暴虐是对灵魂的另一种洁净,这种洗礼,比圣水来得更加纯洁而坚定!
洪灾七天后,国家应急管理部派出一万多消防官兵驰援寿光。这是应急部消防局组建以来的首次域外救援作战。
“谢谢,你们来了,让我们并肩作战!”同样的夜晚,不一样的力量,数千寿光人自发聚集在消防官兵必经地,举着鲜艳的五星红旗,齐唱《歌唱祖国》,“感谢祖国,感恩消防官兵”的口号震响了寿光大地。专业设备,强大力量,四天排干了一个西湖的蓄水量,水位下降!下降!洪灾带来的阴霾慢慢从人们脸上消退。另一种因水而生的情,却在菜乡大地蔓延开来,那就是军民鱼水之情。一位大婶的儿子四十年前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后,再无音讯,在当地救援的消防官兵听说后,买上礼物来到大婶家中探望,“大婶,我们是当兵的,我们就是您的儿子!”吃饺子是当地重大节日的习俗,几乎每个驻有消防官兵的村庄,都把炉灶搬到排水工地,给官兵们包饺子。孩子,你们是南方人,喜欢吃大米,大娘给你们蒸好了;你们是来帮寿光人的,买东西我不能要钱……一边是盛情难却,一边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严明纪律,你推我让中,那条爱的涓涓细流已然淌过了军民的心头。救援结束,要归队了。为不打扰当地群众,消防官兵接到命令,凌晨三点撤离寿光,可当他们驾车驶出驻地时,满怀感恩的寿光人民,早已在驻地外面等候了8个小时,夜晚秋意凉,可挡不住心头奔涌的感激,8个小时的守候,只为当面说出那一声“谢谢”!谢谢,消防官兵!谢谢,伟大的祖国!
那一夜,在欢送的人群中,借着凌晨微明的光亮,人们再次唱起了《歌唱祖国》,歌声飘过寿光上空,飘过已归于平静的弥河,所有人泪流满面。
四
当我守候一条河流时,我不知道自己在守候什么。直到我在河边遇到一位卖鱼者。
这已是洪灾之后的第二十天。卖鱼者的家在这次洪水中被毁,他穿着新买的一身衣裳,坐着一个木马扎,在弥河边的树荫下卖鱼。鱼是刚从弥河网上来的,鲜活的生命在红色的水盆里游动。他家世代居住弥河边,河流浇灌着他家的庄稼地,让他家的收成比那些靠天吃饭的人家更有把握,虽然河流也会发大水,可那样的日子,才有几回呢?怕一个人一辈子也难遇一回呢。他是这样想的,说父辈也是这样传给他的:只有过不去的命,没有过不去的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是河边人家最朴素的生活观,也是人生观。
河有两岸,左岸和右岸。经历过这次洪灾之后,我时常想,万物一理,当左岸生长灾难时,右岸冒出的就是希望;当右岸滋生灾难时,左岸用希望来召唤那些泡在灾难中的灵魂,“来,游到对岸,到这里来。”大自然欲置人于死地时,后生的机遇也往往由她一手操纵和给予。一条河流的存在,正是因为与两岸达成了共存的和解;我们与河流呢,也只能选择和解这一种生存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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