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发现你所厌恶的人是你的至亲时,你才会明白什么叫痛苦;当你不知不觉中渐变成自己最厌恶的人时,才会体会到什么叫无奈。
我生在90年代的苏北,那时改革的春风还没有吹过茫茫的农田。爸妈是典型的靠天吃饭的农民,从事着最微不足道的农活。摇摇欲动的封闭环境中也催生了新的职业-——人贩子。时不时地就能听到人们在田间地头议论,谁的儿子丢了,谁家的闺女被拐走了。因此,爸妈白天经常把我们姐弟三个反锁在家里以便安心干活,理由很简单——保护儿女。
儿时的记忆主要是自娱自乐,我可以把铁片想成钢铁战士,把纸张叠成的青蛙视为异域野兽,它们就在那沟壑纵横的山上——被子里——厮杀;我还可以与姐姐扮演的小贩做起买卖;或者一个人身披床单把自己想像成号令天下的王者,拿着火柴折磨、烧死那些违抗天命的蚂蚁士兵。我曾想为什么我的儿时记忆只剩下这么些?也许这就是全部。或许我还曾经在门缝里看见过外边的风景,见到过那竖长型的世界里生机盎然。不仅如此,爸妈还经常告诫我们:“不要轻易的和外边的人说话,都是来拐小孩的。”他们临走时还会把家里的一条大黑狗拴在门口,增加威慑力。人贩子没见到,每天倒是活在惴惴不安中。每次外面的大黑狗狂吠时,我们姐弟仨便会手牵着手从院子里逃回屋内,关闭堂屋的门。我们每每回忆当时的情形都会笑话当时好傻,但是当我有一天看见外甥捂着脸,眼睛眯着缝看奥特曼里的怪兽时,我才意识到孩子的内心是多么的脆弱。我们并不知道人贩子是不是有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孔,仅仅是因为他是父母口中的“坏人”就足够令人恐惧了。
好多年后我才明白世界上好人多过坏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一小撮坏人的影响力远远大于好人。坏人可以肆无忌惮,可以随心所欲,而好人顾虑太多往往对恶行视若无睹选择沉默。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些沉默的大多数也因该归纳到坏人的行列。譬如,当一个跌倒的老人讹诈了扶他起来的好人时,周遭有所听闻的人便会对这个好人———至少在心里——鸣不平。当他们再次听闻老人讹诈的事实时,他们抨击的也许就不是讹诈本身而是不吸取教训的好人了。继而他们看到如此情景,便会选择漠视,选择避让,并且告诫周围的人小心被讹诈。人心变坏只要一次情感波动或目睹一次扭曲的世态,若要在改变过来就难了,就好像污浊的水要经历怎样繁杂的净化才能澄澈一样。坏人就像是恶性肿瘤不断的寝室着良性细胞,良性变恶性,然后再扩散。人类作为有机体,其宿命竟然与构成他的细胞有一样的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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