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着实是件挺有趣的雅事。
小时候,我和几个七八岁的小伙伴在村南水簸箕前拿钓鱼竿钓鱼,在鱼钩上挂点儿面团或一条蚯蚓,却往往老半天也钓不到几条鱼。我们并不气馁,单那鱼漂上下浮动就够让人兴奋了,而那将鱼线高高甩出一道弧影的潇洒,更令人陶醉。
又过了大约两年光景吧,村北的大小河汊里从东南方的那条马颊河里漫过来不少水,当然就有一些鱼儿随着水流游来。我们四个十来岁的小伙伴,在小河汊两侧筑起高高的堤坝,中间水流通过的地方挡上荆条编织的筐头与小推车上的花筐。逆流而游的鱼儿陆续被筐阻挡,我们将筐头与花筐抬出水面来——鲫鱼、白鲢、小虾、贝壳……尽管十有八九是小鱼小虾,但这样的收获仍使我们喜形于色,手舞之,足蹈之。
水草与鱼虾的鲜腥在河面上弥漫开来,我禁不住猛吸了几口这样美妙而刺激感官的空气。此时,我真想扯开喉咙吼几嗓子,又怕吸引别人注意,都来效仿我们的方法捕鱼,那可就糟了!好在大人们没把小鱼小虾放在眼里。
也就是在那两年,村南的塘湾里蓄有两米来深的水,塘湾的东南西三面生长着茂盛的芦苇,真有点儿像沙家浜芦苇荡呢!我们几个小孩子用直挺的芦苇当材料,编制成草帽,跟电影里的侦察兵似的,那叫一个威武神气!
我们在芦苇里巡逻侦察时,还真发现了“敌情”呢!我们一边走得小心翼翼,不发出任何声响,一边瞪大了眼睛仔细瞧:在靠近塘湾岸边的芦苇丛中,有三五成群的鱼儿游来游去,嬉戏追逐。当一群黑压压的小不点鱼儿,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条黑色大鱼游过去时,我真为那条威风的黑鱼拍手叫好!
初秋时分,塘湾里的水陡然减少,只有齐腰深了。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大家将塘湾中央的水草向外拖拽。接着,大人、小孩儿几十号人在水里来回走,受惊的白鲢频频将头探出水面来,嘴巴一张一合。此时,村里的男女老少像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似的齐上阵,妇女们用不了拉网、罩网等网具,干脆就高高地挽起衣袖、裤管,在近岸的水边用自家的柳条笊篱、荆条提篮,来装那些探出头来或翻出白色肚皮的小白鲢与小鲫鱼。男人们则在水里捉出不低于一斤重的鲢鱼、半斤左右的鲫鱼和二三两左右的嘎鱼。嘎鱼皮肤深黄,头部两侧有刺,倘若在水中摸到,离开水面就要迅速抛向岸边,否则一眨眼手就可能被刺出深深的血口哩!
而我们几个小伙伴的任务是捕黑鱼!说起来,真有些难为我们几个十来岁的小家伙呢!瞧,东南角的那一片芦苇荡里,五六个只穿大裤衩、浑身沾满黑泥的男孩儿,将一条条脊背黢黑、时而暴露出水面的黑鱼牢牢锁定,两腿劈叉,手掌支撑着身子,一点儿一点儿向目标靠近,最后一个腾跃,双手将黑鱼的头与鳃紧紧卡住……就这样,一条两三斤重的黑鱼被高高举过头顶!
尽管大鱼、小鱼和虾米收获多多,但在几乎无油可舀的小油罐前,祖母真就为难了哩。罢了,祖母只好将盆桶里的小鱼崽儿使劲儿挤干,再小心地晾在竹箅上淋着水滴。接着,祖母在灶下点了火,往大铁锅里象征性地滴上几滴油,再将小鱼崽儿倒入锅内,用边沿已饱经磨损的铁铲翻来覆去地炒着……我吃起这种简单烹制的鱼来,还是津津有味。当然,残留在鱼腹内的苦胆之苦我并不是尝不出来,只是在那能填饱肚子就不错的年月里,这算不得什么。
其实,人类游泳不就是在模仿鱼儿在水中的运动吗?村后那条清澈的小河正是一大帮乡村孩子嬉戏的快乐天堂。别看我们年纪小,才十岁上下,个个水性好着呢!一帮小泥鳅似的赤条条的乡村孩子,在河边上一字排开,也不害臊,还摆出各种极其滑稽的造型。你瞧吧,有双手合十头朝水中跳的,有蹦高后入水的,有前胸正贴着水面入水的,还有大鹏展翅入水的……水花朵朵,水柱高高,好不淘气!如今,为了学生的安全着想,绝不允许他们下河游泳,身为人师,我是理解并支持的。
当村后的小河与村前的塘湾结上厚厚的冰层时,我们找来砖块或瓦片,狠狠地敲击着冰层,一下、两下……当冰层上砸出脸盆大小的窟窿时,我们就守株待兔般等着肥美鲜嫩的鱼儿们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刚参加工作的那几年,家里承包了村南塘湾养鱼。我清晰地记得沿塘湾给鱼群撒鱼饵时,鱼群集聚嬉戏的壮阔场景,鱼跃水面,仿佛鳞片都闪着喜气!
捕鱼的确是件趣味盎然的美差,它不仅能陶冶捕鱼者的性情,还让我回想起自己的童年时光。凝眸回首间,一尾尾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鱼儿,就这样游向了那幸福而快乐的童年河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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