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章老家坛背村扫墓时还有些规矩:比如扫墓的最好时间是在正清明这一天,往后是不行的;最理想的时间是上午9点到中午的1点,不能穿大红大紫的衣服;不能在坟前拍照,因为举头三尺有明月;烧香时嬉笑怒骂为大不敬,会滋扰阴灵;不得在墓前非议先人,对逝者评头品足,是亵渎行为,容易招麻烦上身;还有身体不好时,你也可以不上山,因为身体不好是运势低迷,缺乏阳气,容易招致晦气,所以2015年我腿膝关节疼,夫家的二哥好些年就杵着拐杖,上不了山,不去也不会说什么。但祭品是一定要买的,别人是不能出钱代买的,否则,会被人所不齿的。
天气真的是很好的,山上山下的村子,一片绿色,被藏在暖烘烘的小阳光下,更显出一番诗情画意。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大家边走边聊,因为公公婆婆已过世多年,已没有那么多浓烈的哀伤,但对长辈们仙逝的无限遗憾还在,山里林间的空气,节日的气氛依旧。首先我们来到太奶奶的墓前,太奶奶的墓紧靠在村子的马路边,所有人都不知道太奶奶卒于何时,听曾家大哥说,至少都有六七十年了,曾家的侄子们,把密密麻麻的坟头草斩光然后摆上水果,酒和猪肉,纸钱烧起来,蜡烛插起来,石灰洒起来,鞭炮响起来,大家一起跪拜,祈求老祖宗保佑着她的后辈,这样扫墓便完成了。
我的婆婆过世于2006年的正月初六,享年87岁,那是一个春冬交节的日子,好冷啊,下着雪,下着雨,上班的人还放着假,要正月初八才上班;打工的人还没启程,请的道士比平时贵了许多,买了500斤炭,是开着车到乡政府才买到的,吃的肉、鱼、豆腐去了三十多里的县城才凑齐。我们住在城里人,我丈夫开着车,带上哥哥嫂嫂,姐姐妹妹,带着烟酒和鞭炮,晚上9点才赶到。四个儿子通宵为之守灵。老人家好福气啊,后辈们全部到齐,一个不少,好不热闹。披麻戴孝,请来的道士每空闲十来分钟就做一场法事,把我们的生庚八字都写在黄纸上,口中念念有词,每隔几分钟就下跪一次,要一两分钟才起来,每场法事时间大约四十分钟,一天下来反反复复十多次,可她的儿子媳妇都是五六十多岁的人了,好几个人到晚上跪得起不来了,到第二天依然照旧重复着昨天的仪式,一点儿都不能马虎。老人家的儿子,利用空隙的时间去找墓地,穿着蓑衣、套鞋,走了几个山头,后山一条黑狗翌立在半山腰的石头上,任凭狂风暴雨和雪吹打,却巍然不动,头朝着三哥住的房屋。四兄弟浑身透湿,一同叫道:墓地就这里了。正月初十早上八点,下葬时雪雨交加,八个壮汉抬着棺材,随着一声“起轿”,喇叭声、哭喊声、鞭炮声,彼此起伏,四兄弟走十多步就得在棺材前头跪下来,朝着棺材头跪拜,有心人给他们膝下铺一点儿稻草,一会儿稻草就湿了,十点才到下葬的地方,将公鸡杀了,公鸡血洒在棺材的四周;洒米时四兄弟的媳妇拿着孝布去接,说是接的越多越好,会有吃有穿,会发财这辈子不愁的。我是曾家最小的媳妇,米也是接的最多的,可到现在也没发什么财。十一点多点落棺时,一铲黄土下去,原本还是阴霾细雨雪花飘的天空,突然一片光亮,一轮红日在棺材的正前方上空,冉冉升起,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正月初十办完婆婆的丧事,我请单位一辆面包车拉着姑嫂回城里的家,原本座不得车的妯娌们竟没有一个呕吐的。可当她们回到自己的家后,一个个都病倒了。我原本在老家就胃疼,回家后还整整疼了一个星期,我的二嫂感冒一个多月才好,其他的小侄们有好多人,都不舒服了好几天。我至今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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