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翻着那些被画得不忍卒睹却又依稀相识的面容,一边读着历史学家唐德刚先生的《清季中美外交关系简史》和《书中人语》等著作,不能不一再地遥想被唐德刚先生呼唤过的“我先侨的在天之灵”:你们究竟在哪些方面使西方人害怕了、讨厌了?除了洋人的偏见,你们自己也有很多不检点的地方吧?其中哪一些是根深蒂固的,难以改进?你们究竟又在哪些方面与遥远的祖先和今天的我们一脉相承?是啊,我们,我们的血液里有多少是稳定的遗传,今后还会遗传多久?
这就躲不开“中国人”这个隐潜着不少历史感情的概念了。历史感情又与现实思考联结着,因为在世纪之交,文明与文明之间的共存和对峙就在眼前,而任何一种文明的基础,都是群体人格。那么,中国人,极其老迈而又受尽欺侮的中国人,你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你有没有可能再变得年轻?从漫画走进油画或其他什么画?
在十九世纪与二十世纪之交,这个问题也被认真而痛切地思考过。但是那些思考往往不是情绪太激烈,就是学理太艰涩。更严重的是参与者太少,明明在讨论中国人而绝大多数中国人却并无知觉,致使思考从深刻沦为低效。这次世纪之交,至少应该让更多普通的中国人一起投人有关自己的思考了吧?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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