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迄今为止,读到的几篇中文的记叙牛津的文章,包括张贤亮的一篇,都是强调牛津的院系设置,古老的传统,建筑的雄伟,资源的丰厚,校园的幽雅……是牛津的精英所在。这是毋容置疑的,这些是牛津的优势,是牛津的魅力。
可我觉得,牛津最宝贵的精髓,最超群的非凡,在于牛津的人,是那些有着高瞻远瞩的眼光,有着开明包容精神的牛津人。
欢迎晚宴上,我被安排坐在特邀嘉宾勃朗宁博士旁边,他是牛津研究东方宗教的教授,他的主攻方向是伊斯兰教、佛教和回教。读着他的名片,我玩笑地问了一句,“您和大诗人罗伯特·勃朗宁是亲属吗?”
“很多人问我这个问题,我早准备好了答案,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外国人会问这个问题”。勃朗宁教授抬起眼睛,看着我, 儒雅地说了一句,“我是来自伦敦东区的勃郎宁,诗人是伦敦西区的。” 东区和西区是伦敦穷区和富区的界线。
勃朗宁教授的回答,开始了我们一个晚上愉快的谈话。
晚宴还是设在学生饭厅里,只是铺上雪白的台布,饭厅的工作人员为大家送上饭菜。中间巨大的壁炉,火光温馨,给大家在古老城堡的饭厅里面带来了暖意。四面墙上,都挂着几百年来的校长,校董的肖像画,他们大多是英国皇族,或者贵族。唯一的例外,是在进门的门框右上方,有一幅主厨在工作的油画,这位主厨为林肯的学生,做了一辈子的饭。把他的画像和其他的大咖挂在一起,用勃朗宁的话,“这是牛津大学,也是林肯学院的与时俱进”。
林肯学院的饭厅
勃朗宁教授快七十岁了,一头整齐的白发,一口标准的牛津英语,语音语调都透着温和。他告诉我,他最了解的中国人是郑和。
“我最了解的中国古人,也是郑和。”我回答道。勃朗宁教授把郑和作为研究的人物,这不奇怪,郑和是一位回教徒。
我曾经特别着迷郑和下西洋的故事。因为小的时候,看到的一幅画,那是把郑和的下西洋的旗舰——“宝船”,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所乘的小船,作一个同框对比,真有一座大山和一座小丘的差距。我好奇极了郑和的这段航海历史。总是在想,郑和带领着大明船队在十五世纪初(1403-1433年),七次下南洋,到达了非洲,中亚。比欧洲大航海时代整整早了七十年,如果他们再走的远一点,发现美洲大陆的就不是哥伦布,而是郑和了。
“那就不是英语,而是中文成为世界的通用语言了”。我加上一句。
“那太好了,我一直遗憾没有年轻时学一门中文哪。”勃朗宁和我见到的很多老美一样,永远在任何场合,都能说话得体,又不失时机地送出一句flattering word(好听的话)。
勃朗宁高兴地叫住拉克利夫博士,我们会议的主持人,英国政府的前传媒部主任。指着我说,“这位中国女士是我认识的第二个中国人。”
坐在我们周围的人,都是大笑起来。这就是勃朗宁的英式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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