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霜薄雪经典散文(3)

　　我曾经为《生命册》里小小的瑕疵纠结过，想不明白，为何2007年股市冲高的6000点，写成1997年，是作者的疏忽还是自己理解的不足，为此曾一遍遍翻开。亦不明白为什么就没人提醒他，那么多的编辑加上后来的60位评委，只要轻轻地一句，就解决了。这样的跳纱让我有点不舒服，就像很多年前，织毛衣都要把接头编成辫子，再熨平，做到天衣无缝。后来我开始释然，一本再厚重的书比真实的生命毕竟是轻的。

　　十九床是从乡下来的，一家四口吃住都在医院，非常热闹。床上床下，堆满橘子、柚子、蛋糕、盐蛋，衣物；床头柜上摊着纸抽、饭盒、水杯、手机、一次性筷子等。两个儿子黝黑敦实，短裤拖鞋，忙进忙出，一个在深圳打工，一个尚未成家。妻子温美，虽是劳动妇女，但皮色白净，线条柔和。爱人坐起时，她按肩，爱人躺下时，她捏腿，指法熟练，神情安详。男的显得很老，第一眼的感觉是七十，细瞅又像六十，实际只五十出头，比爱人仅大一岁。已动了手术，一天天在好转，估计快出院了。有一天，我和爱人说很难再买到纯正的土鸡煨汤，男的便说，他喂了很多的土鸡，吃谷和玉米，一年有吃不完的土鸡蛋。家里还养了鸭、鹅、猪，除旱田还种了十几亩水田，全是他一人打理。这样鸡飞鹅跳，麦黄稻香的场景，自是令人欢喜神往。

　　有一次，我拿着爱人的CT去找大夫，听见他的大儿子在问化疗放疗的事，声音虽小，已然入耳，不免心中一悸，方明白患的是癌症。大男孩让医生交个底，医生的回答很简短，就八个字：肺癌晚期，延缓生命。

　　回病房时，我看见大男孩，一声不响，踮着脚孤零零紧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明白他在平复情绪，便低头快速走过，没敢看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他哭没，但知道一定有团东西堵在他的喉咙里。哦！他马上就要没爸爸了，那个坚如岩石一个人就能种十几亩水田的爸爸就要没了，能不落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