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母亲的手
流年岁月里,每个人都见过或是触摸过无数双手,可是我始终觉得唯独母亲的那双手会是记忆深处最温暖的。
记忆中,尽管母亲的双手看上去粗糙、皱巴巴,可是在我眼里,那不仅是一双勤劳的手,还是一双灵巧的手,更是一双带有温度的世上最温暖的手。
流年匆匆,有的人或事已经渐渐模糊甚至遗忘,虽然我的母亲已经离世十几年了,但是关于母亲的记忆却是不曾模糊,我的眼前时常会浮现出当年母亲白天在农田里劳作,夜晚在煤油灯下穿针引线缝衣做鞋、手摇纺车吱吱作响的情景。
每天,天刚蒙蒙亮,灶台前母亲就开始忙碌起来。我家的炊烟总是先比村庄其他人家的炊烟升起得早,常常是睡眼惺惺中就闻到玉米渣粥的馨香。在我们四个孩子起来喝粥的时候,手脚麻利的母亲又不得闲,忙前忙后地又去招呼着院子里的鸡鸭吃食,一桶猪食把猪圈里的那头白猪喂的肥嘟嘟的。当出工的钟声“当、当”地传进院子时,母亲已经来不及细嚼慢咽地吃上一口早饭,匆忙地拿起一个玉米面饼子直奔巷口的那棵老槐树等着队长派工。
记忆中母亲的那双粗糙的手,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里总是不停地忙碌着。儿时,我的父亲在城里工作,无暇顾及故乡的我们,是母亲在故乡用她的那双手给我们撑起一片天。我的母亲有一双勤劳能干的手,和泥、拖坯、盖猪圈样样在行,房子漏雨自己上房修补漏洞,满手泥巴汗珠流。白天劳作了一天农田里的活,当别的村民收工回家时,母亲那瘦弱的身影又会弯腰弓背地在田间地头寻找着羊喜欢吃的青草。因为我的母亲没有奶水喂养我们几个孩子,后来经村里一位长辈指点买来一只羊用羊奶来喂养我们长大,这样我的母亲又多了一份辛劳。母亲把买来的那只羊,即当自己的孩子那般呵护,又视它为自己的好帮手。可以说那只羊是我们母子五人的至亲挚爱,成为了我们家庭中的一位地位特殊的成员,是我们四个孩子的羊妈妈。记得儿时每次若是回外婆家,我们的羊妈妈也会与我们同行。春夏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我们的羊妈妈边走边啃吃路边的青草,若是遇到潺潺流动的溪水,它便会“咩咩”地叫着撒着欢儿奔过去喝上几口。
我想,整日被拴在院子里它也许是寂寞吧。秋天,高天上雁叫声声南飞去,我们的羊妈妈此时也会深情地扬起它的头,冲着大雁几声“咩咩”为它们送行。冬天的雪地上,羊妈妈的蹄子会留下深浅不一的蹄印一串串。至今,回想起来当年的场景仍是一幅温馨的画面在眼前闪动。为了我们的羊妈妈,我的母亲总是用她那双勤劳的手找寻、制作羊妈妈喜欢吃的食物,我们的羊妈妈也很懂得感恩,回报产出滋滋香浓的奶水哺育了我们四个孩子健康地长大。
儿时的记忆中,我总是好奇母亲的那双粗糙的手怎么就可以从羊奶子里挤出又白又香的羊奶呢?幼小的我甚至觉得母亲是不是有一双会变戏法的手,我依稀记得羊妈妈老老实实地站在院子那棵老枣树下,母亲那双粗糙的手那刻变得即轻柔又娴熟。而羊奶子滴出的白滋滋的羊奶飘着香萦绕在老枣树的枝叶间,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来,恰巧与一缕飘忽着热气的有缕缕羊奶香的白色香氲交汇缠绕在一起,眼前恍惚宛若一缕白色的仙气飘盈而过。
接下来就会听到篱笆墙那边传来邻居二奶奶一声,“他大嫂,又在挤羊奶吧?真香!让娃们喝个饱饱的。”这边院子里的母亲双手边挤着羊奶边回应二奶奶,“是啊二婶,多亏您指点我,孩子们才有羊奶喝,饿不着,个个长得结实着呢,我再也不用发愁了。”二奶奶耳朵有点背,不再搭腔,拄着木拐杖挪动着小脚回屋去了。柔柔的阳光、寂静的老枣树,乖乖站在树下的羊妈妈、母亲麻利的双手,多少年后再去回味当年的情景,是一幅恬静优美的画于眼前,即温馨又生动。
儿时的故乡,夏夜的村庄时常会上演一场场虫鸟齐欢的音乐会。吃罢晚饭,悠闲的村民东一拨、西一群地聚在家门口的合欢树或是老槐树下唠家常、听虫鸟欢唱。女人们手里摇着蒲扇唠的热闹,熏蚊子的艾草香混杂在清香沁脾的合欢花香飘盈在夜空。一缕风吹过,明月盈空,枝叶摇曳落影如画。孩子们玩得欢,淘气的男孩爬到树上乘凉,更有顽皮的会趁树下聊得火热的大人们不注意,一泡尿洒落下来,树下的人惊叫一声,“妈呀,下雨啦!”等听到树上的孩子嘎嘎地笑才知道是被尿淋湿了,骂一句“你个小兔崽子”,众人一笑而过也不再去计较孩子的恶作剧。
白天嘶噪的蝉,夜晚继续它的歌喉,仿佛不知道疲倦地叫着夏天。各种虫鸟在枝头、篱笆墙下呼应着,长短音、高低音、粗声细语,忽远忽近夹杂着偶尔的几声“汪汪”的狗叫,间或传来“喵喵”地几声猫语,人群里谁家女人喊了一声,“死猫,乱叫啥,还不赶紧睡觉去。”猫语渐渐隐去,夜深了,那些蝉、虫鸟和狗的,似乎也叫累了,打着哈欠的人们陆陆续续走进自己的宅院,不多久鼾声一片,村庄也渐渐地睡去。而此时我的母亲的那双手,仍在煤油灯下继续忙碌着。今晚是你的绣花鞋,明晚是他的蓝布衣。公婆的、小叔子的、孩子们的,可是记忆中我却很少见到有一件是为她自己缝制的衣物、鞋子。我常常望着煤油灯下母亲忙碌的身影,仔细打量母亲那双穿针引线的手,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就是母亲的那双粗糙但是即勤劳又灵巧的手,不知道温暖、装饰过他人多少温情和美丽,难道母亲的那双手就不知道疲劳吗?
冬夜漫长,儿时故乡的冬夜更是寒冷漫漫,幸好母亲早早地用她的那双手勤劳的手把大火炕烧得热乎乎的,懒在暖暖的大火炕上看窗外的飞雪,或是跪在窗前的火炕上用小手在已布满冰凌的窗花上画上一只小鸭子,又或是一只桃子,但我时常是画一个人的头像。现在想来是一个很抽象的人头像,总是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和紧闭的嘴巴,最后却又会从头像下面直接画上两只胳膊两双手,等我长大些我知道,其实那是我印象中对于母亲的那双手的亲昵才会有如此拙作。
每当我沉醉于在布满冰凌的窗花上乱涂鸦的时候,煤油灯下母亲的纺车声吱吱作响,仿佛是母亲的那双手摇出来的漫漫冬夜里的一首梵音,尽管单调在我听来却是一首优美动听的曲子。母亲的背影投影在熏的有些发黑的墙壁上,纺线、摇纺车的两双手活灵活现地舞动着,仿佛就是闪动在墙壁上的一幅活灵活现的壁画,生动又极其画面感。夜深了,玩累的我两只眼睛开始打瞌睡,可是我想继续陪母亲,“丫头,你早点睡吧。”
母亲看到我瞌睡的样子劝我早点休息。母亲知道我是怕冷的,在我躺下后母亲便停下摇纺车的手把我的被角帮我按好,抚摸了一下我的小脸,并逐个看看已经睡着的其他孩子被子有没有盖严实。我躺在火炕上,回味着母亲刚刚的抚摸,母亲的手虽然粗糙,但那是最有温度的一双温暖的手,那不只是轻轻的抚摸,而是有一种爱的温暖在全身流淌。感受着母亲的温暖,枕着吱吱的纺车声,不多时我就渐渐进入了梦乡。而我的母亲,仍旧在那盏昏暗的煤油灯的陪伴下继续摇着纺车。就这样,年复一年,多少个日日夜夜母亲用她那双布满老茧粗糙的双手,把她一生的温情都注入那一丝丝纺出来的棉线里,然后织成布、做成衣物温暖着我们。母亲把昨天纺成了今天,把今天纺成了明天,不仅把一家人的幸福拉长,并让爱和温暖延续绵长。
此时想起母亲的手,我是多想再次被母亲那双手抚摸感受她的爱和温暖啊。我是多想再次和母亲手牵手走在大街上、公园里一起享受阳光的追随啊。可是天堂太远,我永远也不能再触摸到母亲的那双温暖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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