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一年春好处
三月的时候,朋友打来电话,说家乡今年的桃花开得特别好,问我过得怎么样。我说还好,虽然错过了赏花,不过还算幸运能欣赏到哈尔滨开春后的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大雪……
时至五月中旬,冰城的街道总算有了些许绿色,那些在阳光下律动的生命,如同新鲜的血液,带着灿烂的暖意注入我的身体。在度过一个漫长的寒冬之后,温暖终于降临在了这座北方的城市,万物复苏,生气盎然,明明是满眼的早春之景,而其实,春天已经结束了许久。
突然就让我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还在加足马力,为高考做最后的冲刺。本来应是一场紧张残酷、生离死别的战争,却在初夏氤氲的空气中,迷迷糊糊地落下了帷幕。那一天,住校生们托着鼓鼓的蛇皮口袋,满面荣光地走向废品收购店,那些压得我们整整三年喘不过气的课本、试卷以及参考资料,就这样在短短几分钟内变成了十几二十元的零碎。当时的我看着数学书上,自己曾经边打瞌睡边记下的一些东倒西歪的公式,便固执地决定将所有书本都保留下来。因为我发现每一页都记录着一段无法忘却的点滴,多年之后再拿出来翻阅,还是会像昨天才经历过的一样,那么历历在目。
吃散伙饭的那天晚上我喝得不多,但却醉的一塌糊涂,只记得马哥把我送回了家,酒醒的时候是凌晨一点。房间里漆黑一片,楼下空荡的街道隐约传来几声猫叫。我慌忙掏出手机猛翻电话簿,却不知道该打给谁,该说什么。我呆呆地站在窗前,窗外昏暗的路灯光正照射着深邃的夜空。
后来想想,其实当时我只是希望能找谁问一问:我们真的毕业了吗?真的就这样,散伙了吗?
然而直到现在我都不愿相信,在一起朝夕相处三年的同窗们,就在一夜之间作鸟兽散,各自南飞了。而且这一别就是一年。
纵然明白人生中的分分合合会不计其数,然而对于离别这样的事,我却从未麻木。我总觉得离别就像被抛弃,像从繁华的街道突然走进清冷的小巷,像是看着所有不舍的东西都在远去甚至毁灭。那种感觉,直到我融入新的环境之后,才慢慢消退。
一年的时间不长,但已足够让我这个南方孩子习惯并喜欢上北方的生活。和同寝的哥们儿一起吃饭一起去服装城跟黑心店主讨价还价,一起上中央大街看闻名中外的冰雕,偶尔也逛逛夜市,或是拿着三国杀去隔壁“踢寝”……没有高中时的熬夜奋战,也没有一张接一张铺天盖地的试卷。大学生活简单而快乐,可是我还是会不断的怀念,有时会很想听到有人用一口流利的四川话与我讨论拉登大叔的生死,也会很想吃一中校门外令人垂涎的凉面和烧烤。每每走上天桥,看着脚下车水马龙的景象,我的大脑都会停滞半刻钟,然后恍惚地问自己:我怎么就到了东北呢?
东北啊,有一望无边的堆满积雪的平原,有清澈得让人感动的松花江,还有来自极北的寒风,和它吹来的仿佛永远都不会结束的冬天。当家乡的盛夏如期而至时,这里却还是一副春天与世无争的画面,如此祥和,如此美好。可是我知道,我从来都不属于这里,我迟早都会回到南方那块炙热的盆地,因为那里,有我所有的记忆。
前段时间,寝室间疯传起九把刀的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男孩在孔明灯上写下:沈佳仪,请和我交往。但是却害怕女孩拒绝,而不愿女孩给他答复。孔明灯升上了天空,灯的另一面一个大大的“好”字,刺痛了眼睛。多年之后,柯景腾再次回忆起沈佳仪对他说:人生本来就有很多事是徒劳无功的。一个大男孩突然哭的像个泪人。
所以我们也兀自明白,那个还不懂得爱,却要拼命去爱的年纪已经渐行渐远。现在听见“曾经”或是“那些年”这样的字眼,总是会在幸福满满的回忆中平添几分伤感。有时候觉得一转身还是那个熟悉的走廊,有时候一觉醒来,还以为数学作业没有抄完,有时候就怀念起那个曾经对“永恒”深信不疑的自己。只是现在我们都明白,一切人和事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唯一不变的,是深深的思念。
记得阿呆总说他要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我笑他像个愤青,然后会奇迹般地和他一起听节数学课;记得欢爷毕业时对我说,男儿自在四方,我点头称是,心里却五味杂沉;记得我对天残说过,要和她一起在有空调的教室里读“高四”,然而我却食言了……
时间一天变一年。生活就像天气变换,晴时偶尔有雨,而雨后依然会放晴。春夏秋冬不断交替之时,我们也渐渐学会了如何去爱,去珍惜。那些过往,的确回不去了,我只是在想明年春天到来的时候,应该还来得及去欣赏家乡那漫山遍野的桃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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