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桑地亚哥又一次突显出他的孤独、失败但又决不服输的性格与命运。仿佛他的一生,都在这次捕猎中得到了最为集中的体现。他在大海中自言自语,体验着深切的无助与孤独。他在与大鱼的搏斗中鲜血崩流、伤痕累累,还要与自己的饥饿、困乏,以及受伤与抽筋的肢体进行着自我搏斗。但正如他所说的:一个人并不是生来就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毁灭他,可就是打不败他,做一个渔夫,正是他生来该干的行当。他将一切都理解为自己必然承担的宿命。因此他靠自己的意志,最终杀死了大鱼,取得了胜利。
但他还是失败了。他在最后,只剩下了大鱼的残骸。而在精神的层面上,他却仍是胜利者。他和那条大马林鱼一样,即使遭到彻底的毁灭,只剩下尸骨,可仍然没有被打败。就是这样,海明威把现实人生的失败与苦厄转换与升华成精神的凯旋,并且给予了圣徒般的赞美。
桑地亚哥确实像圣徒。他在窝棚中悬挂的耶稣圣心图和科夫莱圣母图。他在搏斗中的祈祷。他和耶稣的门徒圣彼得所共有的渔夫身份。特别是他自始至终忍受痛楚的坚韧,他在上岸以后扛着桅杆的屡仆屡起,以及他在作品的最后拉起毯子,盖住两肩,然后裹住了背部和双腿,两臂伸得笔直,手掌向上这样的耶稣受难般的庄严形象,都显示出作家所刻意塑造的圣者气质。所以有学者指出圣人般的桑地亚哥的头上几乎围绕着圣洁的光圈,作品也因此具有了宗教的或神秘的涵义,〔3〕是一首宗教诗。〔4〕
可是毕竟,桑地亚哥并不是圣徒。他甚至并不笃信宗教。他的鲜明强烈的圣徒气质也许只是暗合,只是作家所刻意赋予的。〔5〕在他的世界中,有着那么多凡俗而又美好的事物。或者说,桑地亚哥的世界虽然孤独,但却并不自闭。他与人们,与他周围小小的渔村世界,甚至与广阔辽远的现代世界,均都息息相关。他与渔民、与那个名叫马诺林的孩子和睦相处并且深受他的爱戴。他在海上念念不忘的就是孩子。而他对报纸和收音机这样的现代事物,同样充满了喜爱与好奇。这是因为通过它们,他能够关注棒球比赛的信息。对桑地亚哥而言,关注孩子意味着关注未来,而关注棒球比赛,不仅寄托和呼应着他打败对手、渴望胜利的内在冲动,而且还喻示着他与更加广阔和更加现代的外部世界的精神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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