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善心人呢。”粳米又说。
“可他嫌死人的钱。”女萝说着,就想起爹死的时候从刘八仙那里买了一套纸房子、纸牛、纸马,它们的价钱比真货便宜不了多少,这让女萝非常吃惊。爹爹一个人住得了那么大的房子吗?他活着时可没有这么阔气。
女萝执意留在月芽街,她独自种着祖上留下的几块地。种菠菜、生菜、芥菜、白菜,也种土豆、倭瓜、豆角和茄子。她把地莳弄得很好。每回粳米回来看她的时候也总要说:“别到街上乱走,晚上闩好门,男人都是不可靠的。”
“那女人们怎么还都要靠男人呢?”女萝说,“女的最后不都是跟了男的,给他们生了孩子,伺候着这屋里屋外的一切?”
粳米便不再吱声,她没什么可说的了。她心想,自己跟龚友顺送给刘八仙的那只肥羊没什么区别,该宰就宰,该剥皮就剥皮,该吃就吃了。她还有什么脸面说女萝呢?
但是粳米每次回来依然还是说,她不能不说。她夏天说女萝的时候,女萝就流着热汗看窗外落在花盆架上的蝴蝶,想着:这是只雌蝴蝶呢。到了秋天,女萝若是被说的时候,她就盯着粳米的脸庞看,她心想,娘的脸跟月芽街旁的落叶是没什么区别的。到了冬天,粳米有了更充裕的时间经常地用话敲打女萝,女萝干脆就走出屋门。她到月芽街上走,月芽街长长的,她朝西一直地走,走到灯盏路,然后再由灯盏路向南走。她想走到南天阁会,但因为南天阁有小梳妆,她便总是中途而归。她的缺了脚趾的脚走起路来显然是吃力了呢。到了春天,粳米便别想说女萝什么了。女萝天天下地,她忙极了,忙得连午饭都吃在地里。
又一年的正月十五到了。女萝依旧到灯盏路上看灯。南天阁来了秧歌队,秧歌队里依然有小梳妆,银口巷和猪栏巷里的人群已是满满当当了。人们放着鞭炮欢迎着秧歌队,把挺素净的空气弄出一股硫磺味。
本文来源:http://www.010zaixian.com/wenxue/chizijian/340480.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