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自然里活过七十年的他终究是没能摆脱人事的桎梏,孙女翠翠的人生去向牵动着他的心。老船夫意识深处的随顺天命的人生处世之道,表现在其对女儿未婚先孕而后殉情之事的处理上,他认为“谁也无罪过,只应‘天’去负责”③,故而“只作为并不听到过这事情一样,仍然把日子很平静地过下去”④。他随顺天命,将这种观念奉行了一生,却猛地在生命的终结之前觉察到它在某种程度上的不合理,他一贯地“不怨天,不尤人”⑤,但“心中却不能完全同意这种不幸的安排”⑥。正是这种意识上的自我否定与更新,让他最终决定用行动来“对抗”天命,开始主动为翠翠找寻可靠的人生归宿。而实际上,因为后来事情的曲曲折折,老船夫到死也没能如愿,他终究是含着对“人事”的无措而去的。此处,再次揭示了作者回归道家顺应自然的天命观。
二
自然老死作为生命终结状态令人多了几分接受的坦然,而人自主地走向死亡则又潜隐着另一种人生信念――观照自我,爱惜生命,但也将名誉、爱情、自由看得比生命更为重要。翠翠的父亲作为一个屯防军人,本性中的刚勇使他在“结婚不成”的情况下,首先想到约翠翠的母亲一同逃去,后来则在维护名誉与坚守爱情的两难境地中,以年轻的生命为代价求得两全,服毒自尽。翠翠的母亲在殉情前起了怜悯之心,忍受着世俗眼光及规矩束缚带来的羞愧,产下腹中的小孩后才步了那军人的后尘。这种将纯洁爱情置于生命之上的态度,全然是人作为有灵性的个体对内在情感需求的观照,大胆真实而毫无作态。越是远离物质与喧嚣浸染,人们越能够自发地观照内心,回归本真自我。正如小说中所描述,即便是被视为特殊群体的小姐们在对待情郎水手们的背弃时,也会“全个身心为那点爱憎所浸透”⑦,甚至于“在梦里投河吞烟”⑧,尽管这种方式在理性思维的审视下颇显糊涂,但在作者看来,却认为“不过是这些人更真切一点”⑨罢了。作者再一次礼赞了人类纯良天性中的本真,每一个生命主体都浸润于宇宙大道之中,心灵是与其最为直接的感应所,顺应内心即是对天命的另一种顺承与通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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