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两本书都是什么书呢?
《孔氏谈苑》四卷,又名《谈苑》,旧题宋孔平仲撰。本书是一部以记载北宋及前朝政事典章、人物轶闻为主的史料笔记,同时间涉社会风俗和动植物知识,为宋代笔记小说中较有名的一种。
《冷斋夜话》,北宋僧人惠洪(1071-1128)著的小说。是书体例介于笔记与诗话之间,但以论诗为主。论诗多称引元佑诸人,以苏轼、黄庭坚为最。书中多通过引述诗句,提出并阐述一些诗歌理论。
在谈论一件史事之前,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这件事的可信度。白居易和老妪的故事,是记载在这种笔记小说里的,可信度有多少?
再来看看记载的东西有多可笑:
白乐天每作诗,问曰解否?妪曰解,则录之;不解,则易之。 故唐末之诗近于鄙俚。
首先,“每”字,每其实是常常的意思。
那么,也就是说白乐天的时间真是多,老妪这个托也真是负责。
白居易存诗至少有3000首以上,因为白乐天不可能最开始写诗就让老妪解。假设我们取其三分之一,1000首左右,按照常常去问这个意思,我们只有说,白乐天的时间真的是太多了!
况且在大多数人简单的思考里,白乐天的所有诗都是老妪能解的,翻译过来就是白乐天每写一首诗,都要去强行让老妪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有病啊!
唐末之诗近于俚俗。其实俚俗的诗每个时代有,诗人难免都会有烂作出现,也不会每一篇都是精良的作品。白乐天也一样,秦观也有艳俗之词,辛弃疾也有特俚俗的诗作。
但问题就在于,这些烂作并不能代表其最高水平。
况且就算很直白,白居易的那种直白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别以为白居易能做到,你就能做到,非要把白居易的直白,拉低到打油的水平线。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李煜的这个词,也挺直白,你能写出来?
白居易是倡导写诗百姓能看懂,但这是有前提的:
白居易倡导的只是某类特定内容的诗。比如反映民生实事等题材的诗,要百姓能看懂。这种诗在初期的定位就被白居易定位成了“揭露社会”的宣传稿,当然他就强行做到要百姓明白。
但这不代表全部。
丝纶阁下文章静,钟鼓楼中刻漏长。
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薇郎。
来,就是这首,老妪能随便解试试?就说你,能完全看懂吗?能在没有注释、不百度的前提下看懂吗?
当然,白居易的总体风格算是很白的。但这就不代表他已经白到了浅俗,白到了人人能懂的水平。
看看白居易的那些能代表他水平的代表作,从语感、到内容、到技法,哪个是常人能及的?这和俚俗扯得到半点关系?
如果说“水面初平云脚低”也算浅白俚俗,那么贺知章、杜牧、李白等等等等,是不是都能算到俚俗浅白里面去?
还有一个很致命的错误就是:
把能解当成了评判诗好坏的标准,且很多时候当作唯一标准。
这其中的漏洞太明显了。
如果真是这样,人人都按照白居易的方法,雇一个老妪天天听你读诗,然后改,改到老妪能懂为止,人人都能成为白居易这样的大诗人?可能吗?
别忘了,诗歌在看重内容的同时,还有诗歌的其余美学性质。这包括语感上的美,音乐上的美等等。
比如“水面初平云脚低”,说“水面初平云脚矮”,意思也一样,如果老妪都能解,就能证明这两句的艺术造诣一样么?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造成误会。就是因为白居易的诗对于对诗歌深入了解的人而言,读过大量篇幅的人而言,真的挺没难度的。也许就造成了白居易的诗老妪都能懂的假象,这就是以己度人、以点带面了。
如果真有白居易和老妪的史事,白居易这样做,根本就不是一件有利于己身和艺术的好事。所以,如果说老妪能解这事儿是真的,就丝毫不能证明白居易的水平有多高,反而只能证明这事儿拉低了白居易的水准。
最后提醒大家,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对自己不了解的领域保持敬畏,对于来自于这个领域的一些奇闻保持怀疑态度。别一天到晚觉得自己挺有发言权了,别把一些有的没的当作评论和写作的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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