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值班的是一位我们都已经很熟了的老护士。她边拔去母亲身上的监测仪和其他各种仪器的管子,边低声絮叨起来:“我婆婆就是喜欢搓麻将,从早到晚,劝说没用,也只能让她去了。听说你母亲晚年的爱好很高雅的,好像喜欢书法和京剧什么的”
是呀,母亲被救护车紧急送去医院的前一天还戴着眼镜在写毛笔字,我们都以为她很快就会回来的。她那临窗的小写字桌上,一切如常,纸还铺展着,笔还斜搁着,墨迹依稀飘香,小文竹在斑驳的窗台上弱弱地然而顽强地生长着,都在等着主人坐回桌旁的椅子,把身上暖和的气息传导给它们。
护工小刘趁着身体还是软的,赶紧给母亲擦身、更衣。更衣毕,老护士环顾一圈后轻轻地说:“亲属都到了,那我就宣布,人已经没了。你们都看一下表,现在是4月5日23点55分。工友马上就来。”
母亲的身体渐渐变凉了,再也不会温暖过来。我记起她最近说的一句话:“不知怎么的,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眼帘常常像幕布一样落下来。”我忍不住想哭,鼻翼动了几下,但还是忍住了。
年轻的工友用蓝色的大布将母亲包裹起来,又用绳子把两头扎住。毫无生息的母亲被抬上推车,送往不远处的太平间。
深夜里,万籁俱静,星星是那么遥远、寒冷。我们兄弟一面一个扶着推车的两端,和工友一起在医院侧边的小道上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走到尽头了,夜空里响起了工友的一声吆喝,只见一个白衣老者很快从边屋小门掀帘而出,一面扣着衣衫一面揉着眼睛,显然是睡梦中被叫醒的。
“来啦。”老人淡淡地说道,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我们说的。他慢慢走过来,用力拉开隔壁两扇高大的、镂着花纹的黑色木门,“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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