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村子还有一件特别好玩的事儿,就是每个男人都有一个绰号,取绰号的方法很直观,他们从不忌讳跛的、瞎的、聋的,一应就称呼了,叫的人坦然,被叫的人更坦然。比如,这个憨的,就叫憨二、憨三,如果重复了,再加上名字完事。比如族间有个三叔跛了一只脚,就直接叫他跛脚阳,另一个也跛脚的大爹就叫他跛松松。简单而粗暴,但却是真实有效。当村子里有重大的喜事时,几碗老酒下去,他们哈哈地大笑着,就开始长幼无序,几辈人在一起开玩笑,各人只呼对方的绰号。平日里,小辈的人是不允许乱称呼的,为了区别某家与某家,只能在背后特别标注一下。当面时即使是那个憨二叔,我们也只能叫他二叔。村子里的女人们通常都没有绰号,即使有也只是少数的特例,她们只允许在同辈的人之间开玩笑,还必须是长幼有序。通常可以同小叔子们开玩笑,对老伯伯(丈夫的哥哥)是必须尊敬有加的,若是谁乱了规矩是要被人说长道短的。于是,小叔子们通常就成了嫂子们的下饭菜。大集体劳动时,曾有可恶的小叔子们惹恼了嫂子,被嫂子邀约了全村可以叫嫂子的女人们,把小叔子按在地里挤奶喂的事发生。村子里女人们的生猛程度也可见一斑,每当我看到造事的那个我叫三叔的人在村子晃悠经过时,我总是不免要想起他这段不堪的往事,然后在心里暗笑。估计他早忘记了这等羞煞之事,只有我这种长大了的听众总还替他不能释怀。
村子是个小村子,总共也就五十来户人家,村子的前面有一条用鹅卵石铺成的大路,宽敞得能够两张牛车通过,路的两旁是形态各异的石榴树。石榴树长得缓慢,枝干弯曲,造型优美,它们都比烟囱还粗了。路两边的石榴树长着长着,它们就在离地好几米的地方成了好朋友,肩并着肩,手搂着手,共同沐浴着阳光和雨露。夏天,红红的樱桃小嘴含着苞,像村子里还没长开的小姑娘。那些恣意开放的石榴花,羞答答又热烈烈地俏在枝头,蜜蜂嗡嗡嗡地从这朵花飞向那朵花,有风经过,花瓣从空中飞舞而下,阳光从枝叶间似细米粒那样落在地上。我们一群女孩子从河里挑水回来,喜欢在这里长久地歇息、打闹。石榴树的旁边有几棵阔叶树,迄今我也不知道它们的学名,村子里的人一直叫它们虫子叶树。花朵细细白白的,清香四溢,很是招惹各类虫子,而树根下也同样睡眠着许多虫子,小孩子们拿着个竹筒,从树根下刨啊刨,把许多虫子装进竹筒里拿回去喂鸡。虫子叶树上的叶子摘下来像大人们卷草烟那样卷起来,放在嘴里一吹,悠扬的声音就响起了,我们都叫这种卷叶子的方法为“做响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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