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阿小注意到他们带来的麦子就剩下了一袋。
“哎呀,麦子!”每天忙着赚钱的阿大这才意识到,麦子快没有了。
“牛吃的草也没有多少了。”阿小抱怨着,“牛喜欢吃的草这个镇上根本没有。”
阿小跟着阿大想了各种办法从远处运麦子,为了运麦子阿小把那扇紧锁的门打开了。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那扇门根本不是通向后街的便门,居然是一个一望无际的后院,荒草丛生。
他们踏进荒草往里走了半天,也走不到头,好像无限的大。
阿大蹲下去挖了挖土壤,凑到鼻子底下闻:“好肥沃的泥土。”
“我们可以把剩下的麦子种到这里。”阿大恍然大悟地叫道,“在这里开垦麦地。”
阿小和阿大牵着牛,夜晚开垦荒地,白天忙着卖麦子饼。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种下去的麦子没过几天就长出了翠绿的麦苗,又没过几天,长得有膝盖那么高了,转眼间就结出了麦粒,金灿灿的。
“这才花了几天时间呀?”阿小惊讶地问。
“半个月的时间。”
他们收获了麦子,又赶紧种了下去,这真是块神奇的土地。阿大让阿小保密,很多人问他们的麦子是从哪里运来的,他们总是以微笑回答。
“牛吃的草,也活了。”阿小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爸爸。
“什么草?”
“牛喜欢吃的草啊,我把它种到了后院里,居然活过来了。”
他们高兴得哈哈大笑,每天挣到的钱越来越多。为了开垦麦田,他们整个夜晚都忙碌着,一片田地连着又一片田地,都有上百亩麦田了,阿大停不下来,觉得这些还不够。
“我们该休息几天了。”阿小累得腰酸腿疼。
“我们再开垦一些。”阿大总是这样说,开垦的麦地越来越多。
阿小意识到爸爸变了,粮仓里的麦子越来越多,因为种下去的麦子没过几天就收获了,而爸爸天天忙碌着,没有休息时间,以前每天晚上爸爸都要跟他和牛一起聊天、说笑话、讲故事,现在脑子里只有麦子和钱。
牛白天拉磨,晚上耕田。
直到有一天,阿大把一个钟表放到了牛的身旁,因为这些天,牛越来越慢了,阿大便给牛定了一个时间,如果在一个小时内没有转够五十圈,就要挨鞭子了。渐渐地,鞭子的抽打声混杂着牛的哀叫声,回响在阿小耳畔。
“麦田的产量怎么会少了呢?”爸爸盯着帐本,上面写着每次麦田的产量和麦子成熟的周期,他发现产量越来越低,麦子熟得越来越晚了。
有一块麦田已经过去五个月了,还没有熟透;十几亩的麦子种下去,却没有长出麦子来。阿大的脾气变得暴躁起来。
“味道有些不对了。”来买麦子饼的人渐渐少了。
“我手背上的拇指田怎么变模糊了?”
“我拇指田里的牛没有了?”来买麦子饼的人变得暴躁起来,厉声责问阿大。
阿大也注意到麦粉的香味变淡了。
阿小发现爸爸有什么想法也不愿意跟他说了,有时候几乎一句话也不说,现在爸爸心里不知道装了什么。
“去看看,麦子熟了没有,牛磨了几圈了?”阿大头也不抬地在账本上算着。
阿小跑到牛身边时,牛已经奄奄一息。
“牛,你病了吗?”阿小把手放到牛宽大的额头上,他想起自己生病时爸爸总是这样做。他抱着牛的头,摩挲着牛的眼睛。牛嘴里衔着一根它喜欢吃的那种草,牛的一滴眼泪落到了草上,牛动了动头,那滴热热的泪掉在了阿小的手上。
这时,阿小觉得他的手背一热。他低头看到手背上好像绽开了一朵花一样,是一块拇指大的田地,杨柳青青,细雨如丝如雾,田地里有一头牛正在耕作。
阿小想起了以前一起跟牛玩捉迷藏,把手放到牛背上取暖……记忆一点点儿地清晰起来,恍若过去了好久好久的时间。
牛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你醒一醒,你是饿坏了吗?”阿小喊叫着,四处去找牛喜欢吃的草,“我这就去外边找。”
阿小想不明白,爸爸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周围是漆黑的夜,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他想起了阿桃,朝阿桃家跑去,“咚咚咚”地敲开了门。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阿桃惊讶地望着喘个不停的阿小。
“你能告诉我——去哪里找那种草吗——你要的那种草?牛饿得昏过去了!”
“我这里只剩下一根了,也快枯萎了。”
“镇上的其它地方?”
“没有这样的草。”
“你已经找过了?”
“是的,那天我把你给我那些草试着种下,都没有活过来。”阿桃惋惜地说。
“我爸爸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脾气暴躁,还有我的牛该怎么办、怎么办?”
这时,阿桃突然看到了他手背上的拇指田:“你手上有拇指田?”
阿桃恍然又意识到了什么,接着大声说:“拇指田可以救醒你的爸爸,只要再找到牛的眼泪,滴到你爸爸的手上,就会有一块新的拇指田长出来,你爸爸就会想起以前的事,会变得好起来。”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你等一会儿,我就来。”
过了一会儿,女孩阿桃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瓶子回来了,里面有几滴晶莹剔透的液体。
“这是牛的眼泪。”阿桃在路上告诉阿小,其实五年前她家跟他们家一样,也是为别人耕田,那时镇上还有田地,后来越来越少,有一年的春季和秋季,都没有要耕作的田地,爸爸要把牛给卖掉,其实牛已经病得很厉害了。那天牛悄悄地告诉她,它的眼泪绽开的拇指田,可以让一个人内心平静,找回失去的自己,救他的爸爸,可他的爸爸拒绝牛的眼泪。阿桃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后来她再也没有找到她的爸爸,但牛的那滴泪留了下来。
“那头牛死了吗?”
“嗯,埋葬在了老磨坊后院里。”
他们两个人好长时间没有说话,默默走着。
“其实我的手背上也有拇指田的。”阿桃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告诉阿小,“只是后来变得模糊了,不论怎么也清晰不起来,我一直在试着找牛喜欢吃的那种草,后来遇到你,你给了我。” “牛喜欢吃的草?”
“牛的眼泪,先落到这种草上,再滴到手背上,才能生出拇指田。”
阿桃伸出了手背,拇指田栩栩如生,阿小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她又伸出了手掌,那根唯一的牛草,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
阿小和阿桃跑到了老磨坊,阿小的爸爸正昏倒在地上,呓语着:“麦子熟了没有?看看牛磨了几圈了?”
阿桃轻轻地滴了一滴牛的眼泪在那根草上,泪滑落到了爸爸的手背上,爸爸的手背上顿时绽开了一朵土黄色的小花,仔细一看是一块拇指般大小的玲珑田地,拇指田里另有一番天地:阡陌交通,绿草蓬勃,杨柳青青,细雨如丝如雾,田地间正有一头耕牛埋头拉犁,黑沃土壤如花瓣绽开来,熟悉的泥土味道好像随着手背上拇指田里微扬的春风扑鼻而来。
突然,阿小发现爸爸睁开了眼睛,灰暗的眼睛变得清澈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阿大看着阿小和阿桃,“这些天,我这是怎么了?”
阿小把这些天的事情给爸爸讲了一遍。
“拇指田吗?”阿大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我听你爷爷讲过拇指田的事情。”
“那还是我小时候,在老家田地上休息时听过的故事,难道是真的?”阿大默默地点了点头,看着阿小的眼睛,“爸爸做了好多错事。”
“没有关系,您又变回了我的爸爸。”
阿小原谅了爸爸,他们抱在一起笑出了眼泪。
他们一起住在了老磨坊里。阿桃和阿小把牛和那根牛草埋在老磨坊的后院里,第二年春天那里长出了一丛丛的牛草,割了一茬又很快长出了一茬。
牛草在镇上多了起来。
他们在后院里种麦子,麦子的香味在镇上飘得很远,过路的人闻到了,脚步慢了下来,车慢了下来,镇上的时间也慢下来了。
镇上的麦子饼又卖了起来,比过去更香了。
“这是我的拇指田。”路人擦肩而过时,扬起手背,互相打着招呼。
阿桃写了很多关于拇指田的书:《你有拇指田吗?》、《拇指田ABC》、《拇指田维护手册》、《如何让你的拇指田欣欣向荣》、《牛·草·田》、《拇指田故事集》……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
谁家的窗外又响起了那种深深埋藏在心里的声音,温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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